，于是為了不露餡，也時刻裝作對危險和死亡十分熟悉的樣子，甚至做了不少槍支彈藥的功課。

但他卻從不提及那子虛烏有的任務細節(jié)。特警對此毫無疑心，還很欣慰。

***

兩人相識幾個月后，小職員跑去大洋彼岸出差，坐了一趟十幾個小時的國際航班。

出發(fā)之前，他對著頭頂的陰天拍了張照，微博配文：“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br>
特警緊張了。

特警連忙戳他：“小心，保重?！?/br>
小職員見對方誤會，大言不慚道：“嗯，我會的！活著回來再聊！”

等到小職員下了十幾個小時的航班，手腳發(fā)軟地回到旅館打開手機，便收到了一長串留言，發(fā)件人全是同一個。

特警在他平時上線的時間開始詢問：“回來了嗎？”

大約等了幾小時，對方開始慌了：“沒事吧，看到速回?！?/br>
而在自己落地幾分鐘前，留言變成了：“我還沒睡，你如果平安回來，一定要跟我說一聲?！?/br>
小職員發(fā)現(xiàn)這黑澀會還挺有情有義，在詭異的感動之余，驀然發(fā)現(xiàn)了新的契機。

他躺在旅館床上，沒再打字，而是發(fā)了語音過去，用故作虛弱的聲音說：“抱歉，手受了傷，沒法打字。”

他只等了幾秒鐘，那邊就發(fā)了語音聊天的申請過來。

小職員接起，只聽對方問：“你還好嗎？現(xiàn)在安全嗎？”

小職員愣了愣。

他有點意外。

這人普通話太標準了，跟他腦中的黑澀會形象對不上號。

小職員重新腦補了一個形象：電影里演出來的那種，戴墨鏡坐豪車的黑道少爺。

然而黑道少爺的聲音也不該是溫和可靠的低音炮吧？

小職員很快控制住了胡思亂想，繼續(xù)虛弱地哼哼：“嗯，沒事了?！闭f著強行加入罵街，“艸，那幫王八犢子……”

特警說：“我懂，我懂?！?/br>
特警陪著小職員聊到半夜，說了很多平日不會說的話。

他們交流了柜中基佬的辛酸苦辣，分享了學生時代的糗事，各自剖析了對死亡的看法。

小職員一時沖動，問了個錯誤的問題：“你好好一個人，怎么就干了這行？”

特警：“……？”

特警遲疑地問：“這行……怎么了？”

小職員一個激靈，慌忙找補：“死、死亡率高嘛?！?/br>
特警說：“哦，你不也寫過嗎，因為心里還有信念啊?！?/br>
小職員心想：臥槽，這黑澀會還是個大齡中二。

特警低笑了起來：“開玩笑的，人總要混口飯吃嘛。我讀書不行，只好發(fā)揮特長。那你呢？你又是為什么？”

小職員調整了一下情緒，深沉道：“我對這個世界，有很多不滿?！?/br>
特警說：“我懂，我懂?！?/br>
***

小職員發(fā)現(xiàn)黑澀會變了。

他變得越來越婆婆mama，雞毛蒜皮的事都要發(fā)條信息來匯報。

“今天櫻桃打折，多買了一盒?！?/br>
“今天路上的桃花開了，很香。”（附一張照片，花被折下來擱在白紙上，背景一片空白非常安全）

“今天出去吃飯，遇到一家黑心店，硬說我們多點了菜沒付錢。給老板普法五分鐘，老板賠了我們十塊錢?！?/br>
小職員對著最后一條，想象出一群彪形大漢把老板懟在墻上“普法”的畫面，笑得樂不可支，同時又懷著深深的負罪感——道義不允許他被惡勢力萌到。

小職員禮尚往來地通知對方：“我家貓生崽了?！?/br>
特警驚了：“給我看看！”

小職員舉一反三地把小奶貓捧到一面白墻前拍照。小奶貓剛學會爬，嬌滴滴地裹著小毛巾看鏡頭。

特警半天說不出話來。

“可愛吧？還有一只已經送給好兄弟了，”小職員原本打了“同事”二字，幸好反應過來改掉了，“這只也有兄弟預定了?！?/br>
“你們還有空養(yǎng)貓?！碧鼐粺o羨慕地說。

小職員頓了頓，小心翼翼地開了語音：“真好?！?/br>
“什么真好？”

“這種平凡瑣碎的生活很好啊。雖然少了點刺激，但不用刀口舔血，不覺得很向往嗎？”小職員努力進行洗腦。

特警在意念中坐到小職員身邊，陪著他擼貓：“確實很向往?！?/br>
小職員心頭一喜，對方卻又緊跟一句：“我得走了，緊急情況。”

“好……再見?！?/br>
小職員擱下手機，連自己都理解不了這突如其來的煩躁。

***

兩人聊天滿一年的當晚，小職員又一次上天了。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一邊第三次檢查安全帶，一邊默默回想：電腦里的種子刪了嗎？刪了。房間里不可見人的玩意兒藏起來了嗎？藏得mama四十年后都找不到。微博清過了嗎？最后一條微博發(fā)的是啥？

這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想不起來了。

不知不覺中，自己滿腦子都是：如果這次墜機，還沒見過那個黑澀會長什么樣。

墨菲定律告訴我們，如果一直擔心某種情況發(fā)生，它就更有可能發(fā)生。

小職員只是沒料到它到來的方式。

飛機一路平穩(wěn)，小職員安全落地了。

然而還沒走出機場，他的耳膜就險些被警鈴聲刺穿——他們遇上了恐怖襲擊。

電源很快被切斷，驀然沒頂的黑暗進一步催化了恐懼，遠處響起模糊的槍聲，人群尖叫著抱頭鼠竄。

小職員險些被失去理智的人群推倒踩死，掙扎著貼墻摸索到洗手間，卻發(fā)現(xiàn)門已經被反鎖了，聚攏在外面的人正在拼命砸門：“讓我們進去躲躲！”

里面的人當然不會開門。

小職員慌不擇路地隨便跑到個墻角蹲下，渾身抖得如同犯了癲癇，艱難地打出兩個字給特警：“別了?！?/br>
“什么意思？”對方立即回復。

小職員抬頭一看，恐怖分子還沒殺過來，又艱難地錄下語音發(fā)過去：“我在XX機場遇襲了?！?/br>
……

“沒想到最后會死在地面上……真不高級……”

小職員還沒抒情完，對方以驚人的手速發(fā)來了幾句話：“手機靜音別亮屏。找掩體，趴倒別動，安靜。”

小職員已經大腦一片空白，機械地遵照指示關了手機，就近趴到了一排靠墻的座椅底下，拼命捂住嘴。

仿佛過了兩次走馬燈那么久，遙遠的地方傳來了警笛聲。

小職員更用力地捂住嘴，淚水近乎無意識地淌過手背。

混亂持續(xù)了整夜。警方控制局面后封鎖了機場，挨個兒排查了在場的所有人。

天色將曉時，機場廣播通知大家可以從大門離開了。

小職員渾渾噩噩地坐在原地，重新打開手機。對方在十分鐘前發(fā)來過一條留言：“危險過去后給我報個平安?！?/br>
小職員吸了吸鼻涕，悶頭打字：“我沒事……我有件事跟你說?！?/br>
“嗯？”

“其實，我一直都在騙你?！?/br>
……

“我不是你的同類，我只是個普通小白領，別說人了，雞都沒殺過?！?/br>
……

“我發(fā)那些微博是因為我害怕死于飛機失事。”

……

已經走出機場坐上警車的特警回過頭，朝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