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wù)員恰好在這時端來了夏恩那盤。他點的東西沒有吉米那么夸張，但也有一大份炒蛋，配著不少奶酪和蔬菜。炒蛋旁邊擺著兩片吐司，還有一個裝著葡萄和桔子瓣的陶瓷杯。吉米瞅著夏恩的早餐，夏恩瞅著他?！斑^不了多久，小梅就會換上新鮮草莓了。特別好吃?！?/br>
“你每天都吃這些？”

“每周二。從周一到周日，每天換一種。這樣……好記。星期五吃法式吐司?！?/br>
吉米點點頭，然后繼續(xù)狼吞虎咽。他這才知道今天是星期二，但也不知道今天是幾月幾號。這些對他來說無關(guān)緊要。他當然也沒什么“星期幾菜單”。這樣做很古怪，但又出奇地招人喜愛。“星期三吃什么？”他問。

“健康日，特郁悶。燕麥片?！?/br>
他們靜靜地吃了一會兒。每個剛走進餐館的顧客都會朝夏恩揮揮手，再好奇地盯著吉米看一陣才找個座位坐下?！版?zhèn)上的人你都認識，對吧？”吉米說出自己的觀察結(jié)論。

“不認識不行啊，我長這么大一直待在這兒。你從哪兒來？”夏恩的叉子停在半空。

“說不上哪兒?！痹撋晕⒏淖円幌略掝}了?！奥蒙缡悄汩_的？”

夏恩咽下食物，拿了張紙巾擦嘴。“不是我，是我小姨貝琳達開的。昨晚在前臺的就是她。以前她和我姨夫埃米利奧住在我那個套間，照應(yīng)旅舍，但我姨夫去世之后，她就搬去跟我表妹特露迪一起住了，然后我……你肯定不會想聽我家的整個歷史，對吧？”

“我無所謂。”吉米說。他已經(jīng)對夏恩的家史有了一點點了解，而且是夏恩本人可能還不知道的部分。，用石頭砸舊鐵罐。

“說起來也不是什么驚心動魄的事兒啦?？傊以诼蒙缱×似吣甓嗔耍彝ο矚g住在那兒，一過馬路就能吃上卡拉韋拉斯縣最棒的早餐。”他做出一副略微夸張的享受表情，吃下了最后一口炒蛋。

注：Caverastry，位于北加州，響尾蛇鎮(zhèn)隸屬其中。

吉米早就吃完了，他應(yīng)該結(jié)賬，然后出發(fā)。但夏恩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看起來還沒打算要走，而吉米也不急著趕路。他也有權(quán)利短暫地享受一下與人共處的時光。服務(wù)員過來幫他們續(xù)上咖啡，兩人都對她笑了笑。

吉米往咖啡里倒上糖，攪拌著?！皫啄昵拔以谀线_科塔州的一個小鎮(zhèn)。就是那種老式的農(nóng)業(yè)小鎮(zhèn)，年輕人差不多都走光了，留下的人基本上就是在那兒等死。那兒附近不通高速公路，離拉什莫爾山②也不近，周邊也沒有別的景點，所以那兒只有當?shù)厝耍馊瞬粫侥莾喝?。我就算躺在?zhèn)上的主路中間美美地睡一覺，也不用擔心會被車軋。”

注②：MountRushmore，以雕刻有美國總統(tǒng)頭像聞名的景點，國內(nèi)俗稱“總統(tǒng)山”。

“你去那兒干嘛？”

“路過罷了?！奔仔χf?！爱敃r下雨了，那兒有個酒吧，叫‘丹尼的銀元’。我去問酒保，附近哪兒有便宜的地方可以過夜。他說我要是愿意可以到舊旅館樓上去睡，不用花錢。那兒已經(jīng)歇業(yè)好幾年了，但是床墊還在，也有自來水。不過他也說了，那兒鬧鬼?！?/br>
夏恩的身體向前傾，好像生怕漏掉一個字?！澳阍谀莾哼^夜了？”

“不然呢？方圓幾英里內(nèi)只有那地兒，我又不想露宿。在平原地帶連個躲雨的地方都不好找，對吧？”

“我沒去過?！毕亩髡f道，那語氣好像比誰都向往去一趟南達科塔州似的?！澳呛髞砟?？你見著鬼沒有？”

吉米回憶起他裹著自己的毯子睡在光禿禿的床墊上，仿佛又聞到了那股灰塵混著舊墻皮的氣味。那屋里沒有燈，可能連電都沒有，僅有的光源是窗外的一盞街燈，光線透過積著一道道水漬的窗戶照進來。在他進屋以后，暴風(fēng)雨又加劇了好幾級，風(fēng)聲像號喪一樣凄厲?！拔铱匆娪袞|西在墻角的陰影里爬，但我估計就是蜘蛛和耗子。我還聽見一些聲音。有人小聲說話，有人哭，還有個男人在吼。我聞到了一個女人的香水味。第二天早上我下樓的時候，那陣仗，我成了大腕兒了，半個鎮(zhèn)的人都來了，還有人給我買了份牛排當早飯。我在那兒待了一晚上都沒嚇尿褲子，那可是個大成就。我沒告訴他們，那天晚上我嚇得半死?！?/br>
夏恩笑著搖搖頭?！拔以陧懳采呗蒙鐝膩頉]見過鬼。不過我覺得那地方年頭那么長，肯定發(fā)生過不少事。你想象一下，在淘金熱年代，那兒肯定會發(fā)生些什么對吧？我要是有臺魔法相機，能親眼見證一下就好了?！?/br>
“你就能見到‘響尾蛇’本人了?！?/br>
“嗯，看這老賊是不是真有那么暴的脾氣。”

吉米喜歡跟夏恩待在一起，不僅因為吉米有點寂寞而夏恩長得賞心悅目。夏恩看上去親切又快活，對誰都笑瞇瞇的，并不因為他是個滿臉胡茬的疲憊流浪漢就看輕他。

一個年近七十的老漢走進餐館。他的牛仔帽看上去不是裝樣子的，是真家伙。他那布滿皺紋的臉被曬成了古銅色。看見夏恩，他從容地走過來?！拔揖筒轮鴷谶@兒遇見你?！彼f。

夏恩咧嘴一笑?！拔乙膊轮鴷鲆娔?。老媽派你來買rou桂卷？”

“今天醫(yī)生要過來給一匹馬看病。你媽覺得我們非得喂飽那兔崽子不可，好像他要了我們那么一大筆錢還不夠似的?！?/br>
“日子不好過呀，老爸?！?/br>
老爸？吉米好奇地瞥過去：那人跟湯姆一點兒也不像。對方也瞥著他，微微挑著眉。然后，那人伸出手來?！皝啴敗だ??！?/br>
“吉米·多塞特?！眮啴?shù)氖至Φ朗悖终拼植诘孟衽f帆布。

握手之后，亞當還是盯著吉米不放。夏恩惱火地吸了口氣?！拔姨欤习?。他只是個愿意讓我拼桌的倒霉蛋兒，別像防賊似的盯著人家了?！彼洲D(zhuǎn)向吉米?！氨?，他好像把自個兒當成是我的貞cao守護者了?！?/br>
吉米被逗得嘴角一彎。“你這把年紀也該對自己的貞cao說了算啦。”

“你小子還有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