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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不是什么惡鬼修羅,而是她的郎君。 溫離慢慢慢沖他抿開一個淺淺的笑容,她在他手心劃了三下,頓了頓,又劃了三下,官家才意識到,原來三月三竟又要到了。 “是啊,馬上就是上巳節(jié)了,杳杳又要長一歲了。” “朕……也要老了?!?/br> 過完上巳節(jié),他便是不惑之年,而她也要滿二十歲了。 滿打滿算,也就還有四五日,如今已是二月下旬,官家神情有些恍惚,時間怎地過得這樣快?好似昨日才與她于趙國都城相遇,一眨眼便是三年過去。 除卻在戰(zhàn)場上廝殺,盡情釋放內心深處的暴虐與戾氣,其他任何時候,他都不覺得自己是活著的,直到遇見她,覺得她有趣,覺得她可愛,覺得自己活著有了意義──但為何她來到他身邊,卻又要離開他? 倘若真有諸天神佛,他也想問問,為何命運肯眷顧他,卻又僅僅只許他三載? 他不知愛情是這般甜美與苦澀交織,叫他怦然心動,叫他心如刀絞,如若知道……如若知道,他也還是會愛她。 溫離慢不知道官家在想什么,她只知道她不能現(xiàn)在就死,曾經(jīng)在溫國公府,看管她的嬤嬤常說她命不好,天生帶著晦氣,所以阿娘懷上她才開始發(fā)瘋,又在之后死去,阿娘死在她五歲時,她尚且背負著克親的罪名,若是她就這樣死了,小孩也會被人說命硬克親。 人人都說她活不過二十歲,她偏不咽下這口氣,偏要活過二十歲。 歇息了這樣久,感覺自己似是有了點力氣,溫離慢動了動小手,想要被抱抱。 官家抱起她時,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因為疼痛而顯得僵硬,渾身緊繃,他沒有說話,只是用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長發(fā)。 溫皇后產(chǎn)女一事,官家并未令人隱瞞,壽力夫命人前去輔國公府報信,輔國公尚未來得及高興,便聽聞娘娘怕是要不好,他當時正在院中挖著地,準備種下剛尋來的葡萄藤,這是他特意請人幫忙找的,據(jù)說這個品種的葡萄十分的甜,即便是第一年結果,也無有酸澀之味。 葡萄藤跌落在地,輔國公踉蹌數(shù)步,幸而被鐘達扶住,自來蘭京,他漸漸有了精氣神,而宮中來人所說的話,瞬間讓這位飽經(jīng)滄桑的老人變得無比頹唐,rou眼可見的蒼老了許多歲,他問鐘達:“難道這便是我鐘家的命嗎?” 鐘達無言以對。 輔國公向宮中遞了帖子,官家本不想見他們,可還是問過了溫離慢,她靠在他懷里睡覺,呼吸輕淺,他不時要伸手去試探才能安心,聽聞輔國公求見,溫離慢點了點頭。 鐘家人入宮后,饒是早已做了心理準備,卻也不曾想她會瘦弱到這個地步,只剩下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還是那樣干凈又爛漫。 入宮時,他們還見到了其他幾位殿下,借著溫皇后生產(chǎn),大殿下與安康帝姬勾結造反,得知溫皇后生得是女兒,人又要不好,他們便借此機會擅自離開皇子府入宮求見,這幾位殿下便是做出一副悲泣模樣,卻也難掩喜悅得意。 雖然官家不見他們,可他們還是要表現(xiàn)的,跪在宮外替溫皇后祈福──還有比這更好的選擇嗎? 甚至于輔國公等三人入宮時,他們還有心情與老爺子打招呼,哪怕沒得到回應也不惱不怒。 三殿下心中亦是喜悅大過悲傷,如今他才明白父皇為何對溫皇后珍視如此,原來是她身體不好,沒想到消息封鎖的這樣嚴密,真是可惜了,那樣的佳人……只是和野心比起來,愛慕顯得太過無關緊要。 老大被關押,老二是個扶不上墻的,老四老五哪個比得上自己?三殿下幾乎看見了那金燦燦的龍椅在向自己招手,他再三告誡自己要冷靜,一定要表現(xiàn)的比其他兄弟更加誠懇,這樣的話,才能獲得父皇青睞,才能如愿以償。 從此以后,他再也沒了對手! 答案如何,早已是板上釘釘?shù)氖聦崳?/br> 距離溫離慢生產(chǎn)已過三日,明日便是上巳節(jié),她這幾日精神頭竟是出乎意料的好,吃得進東西,也慢慢能說話,神色居然也容光煥發(fā),尤其是一雙眼睛,熠熠生輝,美不勝收,令人沉溺。 只是不再喝藥了,官家也沒有再強迫她喝,太和殿的宮人們都知道這是回光返照,因此也不敢多言,整個太和殿都無比安靜。 溫離慢已不記得上次見到外公一家是什么時候,她有孕之后,感覺到腹中胎動,似乎漸漸與阿娘的面容相融合,待到生下女兒,病痛之中仍舊難免惦念,這讓不知感情為何物,除了官家無法對任何人產(chǎn)生眷戀的溫離慢意識到,她并不是生來便沒有人愛,哪怕阿娘發(fā)瘋時打她罵她,可是在生下她時,她也一定深深愛著她。 否則,明明想要她一起死,又為何舍不得呢? 所以她愿意見一見阿娘的阿父與阿兄,也想要將自己的小孩托付給他們,因為是血脈相連的家人。 小帝姬過了這幾日,已褪去紅皮膚,變得白白嫩嫩,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格外清澈漂亮,女兒肖父,她只有眼睛像溫離慢,鼻子嘴巴眉毛都隨官家,但這也許是因為她還小的緣故,也許再長大一些,她的眼睛也會慢慢長得像是官家。 輔國公顫抖著手,從壽大伴懷中接過襁褓里的小帝姬,他忍著眼淚與悲傷向溫離慢起誓:“臣以生命立誓,我鐘家男兒,生生世世,以帝姬馬首是瞻,若有違背,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官家擁著妻子,他很平靜地對輔國公道:“朕沒有姓氏,杳杳也不喜歡她的名字,便讓這個孩子隨你們姓鐘吧,朕已經(jīng)為她取了名,喚為神秀?!?/br> 神秀者,聰慧也。 小帝姬眨著水汪汪的眼睛,她長得雖然很像官家,卻異??蓯垤`動,溫離慢沖輔國公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輔國公若有所覺,看向官家──她想托付的,并不只是神秀帝姬。 “你們退下吧?!?/br> 小帝姬又被壽力夫接過去,放到了帝后身邊,輔國公一家恭敬退下,只是臨去前,又萬分不舍地看向溫皇后,壽力夫輕嘆一聲,“明日乃是娘娘雙十壽辰,國公爺可備好了生辰賀禮?” 輔國公卻口不能言,他在內殿用盡畢生力氣壓制住的悲痛,都在此刻傾瀉而出,老淚縱橫,痛徹心扉。 小帝姬躺在溫離慢的身邊,她像母親一樣乖巧,除了餓了拉了幾乎不會哭泣,也不太喜歡笑,只眨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四周。 溫離慢用手碰碰她粉嫩的臉頰,她便笑彎了雙眸,不覺動起來,似乎是想蹭蹭母親的手指。 官家不理她,她也不生氣,只有看見溫離慢時才顯得略微興奮。 溫離慢枕在官家肩膀上,呼吸噴灑在他頸項,輕淺不可聞,她說:“官家,你看她多好看?!?/br> 哪里都好看,眉毛眼睛鼻子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