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一捏就會說，‘對不起，勉勉。我愛你，勉勉'是陳灝的聲音。

程勉的臉?biāo)⒌木桶琢?，連嘴唇都沒了顏色，‘他人呢。'

‘打車去機場了'。

程勉二話不說出門上大街上攔車。周寧跟了出去，他沒有說，剛才他苦勸陳灝多等一天，即便去了機場，這樣的天氣也很難等到航班。陳灝卻擦干了眼淚執(zhí)意要走。他說，下雪，下冰，下刀子，爬著也要離開北京。周寧看的出，今夜這個城市讓他傷心絕望了。

路上，小兔子兩手哆嗦著抓緊了布偶，車廂里不時傳出來那個聲音，‘對不起，勉勉。我愛你，勉勉。'

‘對不起，勉勉。我愛你，勉勉。'

‘對不起。。。我愛你。。。'

‘對不起。。。'

‘我愛你。。。'

‘周寧，你說我該怎麼辦？'一滴滴的水珠落下來，把小兔子和小狗的絨毛都打濕了。周寧無語的伸手摟住程勉的肩膀，讓她靠著自己的胸口。

窗外夜色沈沈，皚皚的都是雪。

33

林mama出院，馬小軍主動請纓，就手拉上了周寧。周寧跟他倒很投緣，加上又是林長安的事，立刻就答應(yīng)了。不過他也奇怪，林mama進來不是希安一手cao辦的麼？

馬小軍不以為然的說，那不一樣。他哥他姐跟他不是一媽，他姐cao起心來跟他媽也差不多。他媽從小管的少，這個媽才象媽。

周寧被他繞暈了，琢磨了半天才明白。難怪林長安說起來和家人好像都不太親近，唯獨對林mama感情特殊。

老太太到了自己的窩覺得怎麼都舒坦，張羅要留兩人吃飯。馬小軍哪里敢讓她勞動，一手都包攬全了，活兒還挺利索，老太太嘖嘖稱贊，說你們幾個也邪行，家里都有現(xiàn)成保姆，自己還能弄成這樣。

馬小軍說，沒轍，我這都是媳婦兒懷孕的時候給培訓(xùn)的。你要不做成她指定的那樣，人真比黨員還有氣節(jié)，愣能抗住一整天一口不吃。誰家保姆能那貼心啊，心疼媳婦還不得靠自己?，F(xiàn)在絕對不是吹的，就一拍黃瓜，咱至少能整出五種以上的花樣來?，F(xiàn)在老婆帶著兒子住溫哥華，守著五千家中餐館，天天打電話回來還讒自家的飯好吃。

他們在那邊做飯聊家常，周寧插不上手也跟不上話。林mama怕他在小廚房呆著冷，就讓他上客廳坐著，看看電視，想要看書也行，隔壁小房間里有?！际情L安以前看的，你回頭記得給他放回去就成。'

周寧一下來了精神。

西耳房的確不大。里面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一小書柜，收拾的一塵不染。家具都是原木色的，單人床上鋪著綠色軍帆布，顯得干凈又整潔。周寧走到書架前看了看，可能只是偶爾住的地方，書并不多，大多數(shù)是軍事類的，還有就是幾本史書和字帖。有一本大32開的包了書皮橫放著，周寧隨手抽出來一看，中華書局1959年版1975年7印第三冊，豎排繁體，上來好些字都不認(rèn)識。吐了吐舌頭，放回去。

轉(zhuǎn)頭，旁邊的書桌上有個筆架，懸著大小毛筆若干，另有一個青花筆洗倒是很漂亮。周寧走過去看，這才發(fā)現(xiàn)桌面的玻璃板下壓了幾張照片。有黑白的，黑白上色的，彩色的。都細心的用塑膠膜封著。周寧湊近了，和不同時期的林長安對視。

有一張合影，幾個笑的燦爛的男孩子站在花壇前面，穿著背心短褲，身上都是汗。小一號，瘦一圈的馬小軍在最右邊，手里拿了個籃球。林長安站在中間正半側(cè)了臉和旁邊的人說笑。

這就是傳說中的‘哪扎'頭了吧？也，不怎麼，傻，麼。好像，還挺，精神，的，哦。

切，讓你不回來，讓你不回來，你那點小秘密都被我看到了。周寧來勁了，用手指去戳那個人高挺的鼻子，後來就忍不住一下下輕輕的描著那張臉的輪廓。

冷不丁馬小軍探了個頭喊他去吃飯，周寧嚇了一跳。往外走了兩步又返回去，急急的用手機把那張照片翻拍下來，這才去了。

晚上回到家，第一件事先把照片導(dǎo)出到電腦上，放大，又把林長安剪出來，單存一個文件，仔細看了個夠。一邊看一邊就笑了。給林長安打電話的時候也在笑，那邊追問也不說原因。好像有點傻啊，周寧暗想。

洗了澡出來，上網(wǎng)刷了刷，瓦片還沒更新。小兔子掛在msn上，也在等。見了周寧就有氣無力的說了兩句。袁賓的頭像一直是灰的。

從袁賓一下聯(lián)想到王越強。周寧又把合照調(diào)出來，似乎沒有長的象的。只有跟林長安說話的那人看著特別。肯定不是王越強，比王越強好看，也耐看，微笑著的眼睛溢彩流光，看著看著讓人有點錯不開眼。似乎有些熟悉，又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見過。周寧忽然心里一驚。念頭一動把那個人也單獨剪切保存下來，猶豫了一下發(fā)給小兔子，裝著不在意的問，你看，這人象不象我？

好久沒反應(yīng)。

周寧等的心急打了若干次問號過去。

半天小兔子才回：象麼？誰說的？照片你哪兒來的？

周寧沒有回答，松了口氣。

這時恰好瓦片更新了，小兔子似乎轉(zhuǎn)移了的注意力，至少她沒再追問。周寧也定下心來看。

別離與最初－－最終章

轉(zhuǎn)眼許多年過去。

在我可以俯瞰哈得遜河的辦公室里，一個年輕的女記者問我，您是母校近年來最出色的校友之一，而且還這麼年輕。請問您成功道路上的里程碑是什麼呢？有沒有值得紀(jì)念的歷史性時刻？

里程碑？歷史性時刻？年輕的孩子們喜歡用這些夸張的詞匯。對於現(xiàn)在的我，生活早已歸於平靜，曾經(jīng)那些激動的，甜蜜的，瘋狂的，傷痛的一切早已被歲月湮滅。而我也并不想和她說起。

我告訴她的比過去采訪披露的多一點點，比如我選擇進入這個行業(yè)是為了我愛過的人。這是他未能實現(xiàn)的夢想。

他呢？

因為意外已經(jīng)故去了。

他是誰？

我微笑著看向窗外沒有回答。

女記者興奮著走了。一個前人不知的小秘密加上悲情的結(jié)局，可以成就一篇好文章。

我點上一支煙，在煙霧中看著外面的流水。一只只輪渡不停的穿梭往來，把數(shù)不清的年輕人從新澤西接過江。不多久之後，他們從地鐵站鉆出來，步履匆匆的從我腳下的街道走過。我忽然發(fā)現(xiàn)，很多東西本來以為已經(jīng)徹底遺忘了，其實卻和昨天一樣清晰。

是的，仿佛就在昨天，連心頭的悸動都還那麼鮮明。河邊柳下，有個男孩從背後抱住我說，我們結(jié)婚吧。

好吧，我們結(jié)婚。於是結(jié)婚，未幾先後出國。我在芝城，他在麥城，相距兩個半小時，兩個人繼續(xù)讀書。

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