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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殘酷羅曼史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64

分卷閱讀164

    一把白色沙灘椅上,前方遙遙的草坪上一會兒是阿拉坦追著何承凱跑出去了,一會兒是阿拉坦抱著何承凱進來了,兩個人歡天喜地的在草地上連滾帶爬,樂的嘻嘻哈哈的。何寶廷看在眼里,無動于衷,只感覺這一切都同自己沒有什么大關(guān)系。

阿拉坦同何承凱的生活像一場歡快的話劇,雖然每日的情節(jié)都是雷同的,可是因為氣氛和悅,所以讓人瞧著也別有一番趣味;何寶廷固然是與他們身處同一舞臺之上,可他認為自己這個角色的戲份已經(jīng)盡了,演的天好,也再沒有出場機會了。

他懶洋洋的向后靠過去,又將兩條腿抬起來搭在前方長廊的欄桿上。

微微的嘆了口氣,他想自從離開張家口之后,自己就是注定的再無作為了。十八歲到三十五歲,十七年,自己的人生,全濃縮進了這十七年。

這十七年過的不容易,什么都經(jīng)歷過了;沒死,就算是福大命大。做人要懂得惜福,否則老天爺要怪罪的。何寶廷懂得這個道理,所以從不在人前垂頭喪氣,只是夜里躺進被窩里了,才摟著枕頭輕輕嗟嘆幾聲;同時心中又很冷酷的批判著自己,認為自己其實是在無病呻吟。

正當此時,院外馬路上忽然很密集的響起了汽車喇叭聲,這把草地上的阿拉坦和何承凱給嚇了一跳。何承凱一翻身就跑到院門處,雙手扶住那雕花黑漆鐵欄桿向外瞧了瞧,他放出尖利的童音喊道:“阿布!喇嘛!喇嘛!”

此時阿拉坦跟了上去,從那欄桿中向外一看,他也大吃一驚,立刻就扭頭向何寶廷拼命揮手:“有、有人來了!”

何寶廷見這二人如此激動,便莫名其妙的起身穿過院子走到了那扇鐵門前。居高臨下的望過去,只見百十來級的臺階下停了三輛嶄新锃亮的黑色汽車,全部車門大開,一幫紅衣喇嘛亂哄哄的簇擁在中間那輛汽車的車門之前,眾星捧月似的迎出了一位身穿華貴長袍的青年;而那青年下車站定之后,便滿面笑容的仰起頭,對著上方門后的三人大幅度的擺了擺手:“極卿!王爺!承凱!你們好呀!”

何寶廷驚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小佛爺!

小佛爺——這朵大寶廟生出的奇葩、佛教界的交際花,到底是如何在外蒙軍隊的嚴密監(jiān)視下帶著二十名侍從和兩千五百根金條逃來香港的,至今為止依然是個謎。據(jù)他自己敘述,那其中經(jīng)歷是非常之驚險,但幸虧佛祖保佑,所以一路倒也尚算平安。跟隨他的侍從私下里說小佛爺是有神通的,不過小佛爺本人并不承認這事,只將一切幸運歸于佛對自己的庇護。

坐在何家的大客廳里,他一邊受著眾人的注目,一邊從面前茶幾上的果盤里拿起一個大紅蘋果,“咔”的咬了一大口后邊嚼邊說:“我現(xiàn)在住在松王那里,不會久住,因為我的人太多了!”

何寶廷還沉浸在小佛爺方才的歷險記中不能自拔:“那你為什么不去北平呢?德王就在北平?!?/br>
小佛爺搖搖頭,臉上的表情倒是嚴肅了一點:“那個時候我覺得很不安,我想這也許是佛祖給我的暗示,我一定要走的遠一點?!?/br>
何寶廷笑道:“這回倒是夠遠的了。”

小佛爺慢慢的吃著蘋果,若有所思的答道:“是的,很遠,我這些年雖然很少回大寶廟,可也從未離開大寶廟這么遠過?!?/br>
何寶廷聽他那話里似乎有些留戀之意,便隨口問道:“那么等戰(zhàn)事平息后,你還打算回去嗎?”

小佛爺捏著半個蘋果,那張一貫無憂無慮的面龐上籠罩了一層淡淡的憂傷:“我……終究是要回去的,不過這一世應該是不能夠了?!?/br>
何寶廷聽了,心中忽然隨之悚然起來。小佛爺口中的一世,便是凡人所說的永生了。大寶廟內(nèi)的活佛會永生不回大寶廟——小佛爺?shù)降赘杏X到了什么?

小佛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感覺到了什么。他將自己所有的預感都歸為佛祖的暗示,他隨著這暗示義無反顧的向前走,毫無猶疑。

何寶廷想留小佛爺在自家住下,然而小佛爺已經(jīng)在松王那里安頓下來了,就不愿再挪動。在何家吃過晚飯后,小佛爺又掐了何寶廷的脖子,贊美了哈丹巴特爾的西裝,且逗了逗何承凱,同阿拉坦敘了敘寒暖,然后便一路歡聲笑語的告辭而去,并保證過兩天還來。

何寶廷被小佛爺說的暈頭轉(zhuǎn)向,小佛爺走了好一陣子了,他還是滿腦子回蕩著對方的笑聲。癱在沙發(fā)上,他想自己是真老了,身體不好,精神也不濟了。

哈丹巴特爾走過來,在他旁邊一屁股坐了下去。

何寶廷摸索著找到了哈丹巴特爾的手,同他十指相扣著握住。

歪身靠在對方的肩膀上,他憂心忡忡的輕聲開口道:“北邊的戰(zhàn)爭進行的這樣激烈,李世堯雖然在信上說他如今還在后方,可是照此情形走下去,他遲早也是要上戰(zhàn)場的?!?/br>
哈丹巴特爾柔聲答道:“李師長是軍人,身不由己?!?/br>
何寶廷仰起頭,凝視著哈丹巴特爾那輪廓分明的側(cè)影:“哈喇嘛,你知道我的心思。今天聽小佛爺說了這一席話,我忽然有點怕?!?/br>
哈丹巴特爾松開手,抬臂摟住了他的肩膀:“李師長很聰明,不會有事的?!?/br>
何寶廷幾乎就是靠在了他的身上:“聰明是沒有用的!”他把聲音壓得極低,而且咬牙切齒,是一種惡狠狠的竊竊私語:“戰(zhàn)場上講的是命!一個人在槍林彈雨里是死是活,全憑他的命!”

哈丹巴特爾低下頭,嗅了嗅他的頭發(fā):“那李師長的命運一直如何?”

何寶廷用手扶住哈丹巴特爾的大腿,腰是彎著的,臉幾乎貼在了對方的胸口:“他的命很好……這么些年了他沒受過傷,你看我身上掛了許多彩,他沒有,一次也沒有?!?/br>
“那你還在擔心什么?”

何寶廷的身體是在明顯的戰(zhàn)栗了:“越是這樣我越怕……說不清;他頂好是別往前線跑,可是這種事情,你也說了,身不由己……小佛爺這人很準的,他說不安,就一定會有壞事發(fā)生!”

哈丹巴特爾微笑起來,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極卿,你有點神經(jīng)質(zhì)了?!?/br>
何寶廷的確是有點神經(jīng)質(zhì)了。他用雙臂緊緊的勒住了哈丹巴特爾的腰:“哈喇嘛,明天你陪我下山去給他發(fā)一封電報,逃兵就逃兵吧,一無所有也沒關(guān)系——我得讓他馬上過來!”

哈丹巴特爾望著何寶廷——以他的角度來看,就見何寶廷的睫毛長而濃密的垂下來,將一雙眼睛修飾的濃墨重彩。

“極卿,你其實是很看重李師長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