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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司令見狀,便不再多說,起身出門,果然就回家了。回到家中,他向哈丹巴特爾轉達了宇佐美的一席話。又道:“現在怎么辦?我看還是老主意,管他八路軍國民黨,兩方面我都不得罪,敷衍一時算一時吧!”哈丹巴特爾沉吟片刻后搖了搖頭:“日本人敗了,國內就是國民黨和八路軍兩支力量,總要分出個高低上下的,你能敷衍到幾時?”何司令想了想,也隨著點了點頭:“你說的有道理。要是天下大亂的話,那我總能找到落腳的地方;可若是天下太平了,大概兩方誰也容不下我!只是不知道中央政府要怎么處置我們這些人……”哈丹巴特爾擺擺手:“沒事的,我們一定沒事。如果這是個漢人的政府,那就難辦了;蒙古王公們搞起來的政府,要獨立要自治而已,沒有關系!”哈丹巴特爾的話說的太過簡潔了,無理無據,單有一個“沒有關系”的結論,令人聽了不能信服??墒蔷驮谶@天晚上,德王那邊派人傳信過來,說是蔣委員長發(fā)來了電報,讓蒙政府諸人各守崗位,從前之作為一概既往不咎。何司令至此,不由得不對哈丹巴特爾敬服的五體投地,心想這才叫佛爺呢,真有頭腦!哈丹巴特爾的結論得到了證實,然而他本人卻并未因此而感到如何得意:“極卿,既往不咎這四個字是國民黨說出來的,但現在圍著張家口的隊伍可是八路軍!”何司令思索一番后答道:“我打算讓老烏帶著隊伍往厚和去,盡快向中央軍投降;我這邊呢,就先往北平去躲一躲。至于張家口是八路軍占還是國民黨占,我就不管了!”哈丹巴特爾笑了笑:“也行?!?/br>事情雖然商量妥當,可是何司令身為一只喪家之犬,依舊非常的惴惴,夜間躺在床上,摟著枕頭翻來覆去的不能成眠。心想自己的將來,籌劃著容易,其實變數極多,其中種種兇險,簡直不堪細想。為今之計,只好見機行事,走一步算一步了。想到這里,何司令把臉貼在那個大枕頭上,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他這一夜睡睡醒醒的,總不能完全入眠。夏日天亮的又早,他四點多鐘就躺不住了。起床洗漱穿戴好,他獨自走到院內徘徊了片刻,覺著無趣之極,心里又慌的難過。便叫來了一名值夜班的副官,命他開汽車載著自己出去轉轉。汽車一進入正街,何司令便驚奇的發(fā)現馬路兩邊擺出了許多地攤子,那賣主是一色的日本婦女,正將些生活用品擺在地上出賣。又有幾個日本男人帶了袖箍來回巡視著,想必是在維持這臨時市場的秩序。只是賣主雖多,買主卻有限的很,整個市場都是靜悄悄的。副官知道他是此次出門是沒有目的的,便由著性子將汽車亂開,最后竟拐到了警備大隊的指揮部大門口。指揮部門前已經連站崗的衛(wèi)兵都不見了,大門洞開,里面空無一人;而緊挨著指揮部的政府大樓內卻是燈火通明,窗子都開著,院子里也燃起了一堆篝火——仔細看時,卻又不是篝火,而是一個燃燒著文件的大火堆。那黑紙灰隨著晨風飄揚的鋪天蓋地,那副官一見環(huán)境這樣骯臟,便趕忙將汽車拐向了清靜道路。何司令在外面兜了三個多小時的風,將張家口市區(qū)的主要街道走了個遍,就覺著周遭一片寂靜,安寧中透出一種末日般的驚懼景象,讓人不由自主的就心慌意亂起來。后來他也餓了,便命副官將汽車開回家中,填鴨似的吃了兩碗水泡飯,菜就擺在他面前,他卻忘了吃。吃飽之后,他給日本駐蒙軍軍部打電話,想找小倉原幫忙,讓其為自己弄一節(jié)車皮,好將家中其余物品運往北平。不想電話一通,他竟得知這小倉原已是不知所蹤了!沒了小倉原,他便打算去找宇佐美。然而還未動身,便聽得消息,說是德王在西蘇尼特旗的家眷和財產都被外蒙軍隊掠去了,德王可能要因此投靠外蒙。何司令聽了這個消息后,表面上看起來依然非常鎮(zhèn)定,是一以貫之的面無表情,其實一顆心已經變成了一只兔子,在胸膛里抓抓撓撓的亂蹦亂跳。“外蒙同蘇聯和八路軍是一氣的,德王若是投了外蒙,那這張家口立時就可落入八路軍的手中——”何司令想到這里咬了牙:“我的兵可是開往厚和向國民黨投降去了??!”他把哈喇嘛留下看家,自己帶著個副官又跑了出去。剛一出門就碰上蘇聯飛機在高空盤旋,并且還往下扔了一顆炸彈。何司令只好像那受了驚嚇的烏龜一樣,登時縮了腦袋又退回家中。待到那蘇聯飛機飛走之后,一個勤務兵跑出去撿回了一張傳單。那傳單是飛機上扔下來的,何司令見那上面寫著德王是賣國賊和蒙jian,倒松了口氣,心想蘇聯人既然反對德王,外蒙也肯定不能接納他的投降了!不過現在形勢變化太快,自己若是肯冒險的話,能跑去厚和是最好,可惜沿途交通已然不通,行進實在危險困難,還是回北平要安全一些,并且還可以保住自己這些未運走的財產!何司令越想越覺著自己的決定正確。余下之事,便是設法去找車皮。不過此時已是傍晚時分了,縱是出門想必也是白搭,所以他窩在家中又睜著眼睛熬了一夜。捱到天亮之時,他又準備叫人開車出門。哪知扯著嗓子叫了幾圈,發(fā)現家中的副官竟是跑了大半,余下幾個又是不會駕駛汽車的。這可出乎了他的意料,氣憤之余也沒有辦法,只得命勤務兵出門弄來了兩匹馬,騎著馬跑去找了宇佐美。宇佐美此時已經焦頭爛額,而且因為要將日本僑民大規(guī)模的運往平津避難,所以也勻不出多余的車皮給這些蒙政府的官員們搬運私產。在何司令的死纏爛打之下,他無可奈何的撥給了對方兩輛軍用卡車。何司令見好就收,不再多說。將汽車開回家中之后,他將上次未能運走的金銀器具和古董裝了上去,又在阿拉坦給他制的那些衣物中,撿那料子好的毛皮衣裳打成一包也送到了車上。這回跟車同行的是哈丹巴特爾。兩個駕駛員加上哈丹巴特爾和持槍的衛(wèi)士,就將這卡車的座位給占滿了。哈丹巴特爾想讓何司令與自己同走,但何司令見車內位置有限,后斗內又沒有空地可以坐下,便搖頭拒絕道:“不必,我聽說德王的車皮明天夜里就要開動了,我跟著他回北平就好。”哈丹巴特爾本是擔心他的安全,但一聽他能與德王同行,便放下心來,隨著這兩輛滿載的卡車出發(fā)了。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九日。何司令在清晨出發(fā)前清點了身邊人數,發(fā)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