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索瓦。再不離開這，我覺得天父都要生氣把我們趕出去了?！?/br>
    *

    一口氣被他的山雀小姐拉著跑出禮堂，肖邦發(fā)現(xiàn)絕不是他用有情人的眼看著她，而是歐羅拉無論哪一面，都讓他無條件地喜歡。

    她和他一樣，絕不是虔誠的宗教教徒。但內(nèi)心的準(zhǔn)則，絕對比教條的約束要高。

    沒有辦法。

    肖邦溫柔地注視著歐羅拉捂著胸口小小地勻氣。不再有任何遲疑，他掏出那張音樂會門票，鄭重地放進(jìn)她的手心。

    “弗朗索瓦？”

    “新婚禮物……姑且就這么看待它吧?！?/br>
    青年抿起嘴，看著疑惑的少女將那張票放到眼前。

    而一切的發(fā)展，正如他鎖期待的那般。

    “我的神啊，肖、肖邦的音樂演奏會？我、我……弗朗索瓦，快掐我一下，讓我看看它是不是真的——”

    “歐羅拉……”

    “我都沒有聽說過最近肖邦要開演奏會，虧我還在歌劇院工作——要知道他的演奏會實(shí)在是和流星一樣，太難太難蹲了……噢，弗朗索瓦，你是上帝派來的小天使嗎？我真的——太喜歡它了。不對，只有一張？你的票呢？你和我一起去嗎？”

    歡喜并沒有占據(jù)她的一切。

    他心中一暖，為她在此刻還記得想和他一起去聽。

    “我自有我的那一份，歐羅拉，演奏會上我們會見面的……”

    “肖邦開演奏會巴黎不可能沒有消息。你怎么得到它的？怎么能夠早這么多？”

    少女的興奮的激動不是假的，但她眼中望著他的熱切也從未減少過。

    青年的心臟一半安定，另一半又開始飄搖。一天后會發(fā)生什么，他也不知道。

    “你喜歡他的鋼琴，我也希望你能實(shí)現(xiàn)你來巴黎的愿望……”

    肖邦的眼睛閃了閃，似乎聽到些許碎裂的聲音。他握緊背在身后的手，心中只遺憾在幸福的倒計(jì)時(shí)用光前，他可能也聽不到那句他最期待的心語了。

    “當(dāng)我墜入愛河時(shí)，就是一生一世，只愛一個(gè)人[3]。

    “其他人將不復(fù)存在，沒有人能改變，我對你的愛?！?/br>
    異國的語言，慵懶卻深情的唱腔，帶著緊張的小顫音……小山雀圍繞著他盤旋，他看她裙擺合攏又展開，歌聲和旋轉(zhuǎn)都讓他炫目。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她，原本局促的角色對換感卻在她的唱詞下慢慢演變成甜蜜的東西。

    肖邦驚愕地看著歐羅拉，這和禮堂里的那首稚氣小歌完全不一樣——她今天的第二首歌，就像一首隨性至極的香頌。但他萬分確定，這是一首繾綣的情歌。

    他聽過很多的歌劇，他聽過所有巴黎女臺柱們的歌聲。他無比喜愛人聲的微妙，但口味極其挑剔，前一晚還視為神造的歌喉，在當(dāng)天的一小點(diǎn)失誤，都會被他打回凡塵里。

    “他們說，我找不到你喜歡的花，不能送你心儀的禮物；

    “他們還說，我因愛受苦，破碎的心無法修復(fù)。

    “但親愛的，事實(shí)并非如此，因?yàn)槟隳敲戳私馕??！?/br>
    “當(dāng)我墜入愛河時(shí)……”

    不斷被重復(fù)，不斷被強(qiáng)調(diào)，不斷被拔高，不斷堆疊的幸福。

    陌生的語言，并不妨礙肖邦和歌曲里的一切共鳴同步。摯愛歌劇的他，因?yàn)槭俚男奶瓦t鈍得大腦哦，只能聽懂唯一一句歌詞——但就這一句，所有都是足夠。

    “do me enamoro”，似乎就是意大利語里的“quando mi innamoro”。

    兩種不一樣的語言，卻又巧合地在同一句話里發(fā)音相似、構(gòu)成相似、意義也相似。

    “當(dāng)我墜入愛河時(shí)”——肖邦似乎終于，終于等到他最想聽的話了。

    他的心已經(jīng)墜進(jìn)那些無法言語的鳥語花香里，他的愛情已經(jīng)安然地葬在他魂?duì)繅衾@的波蘭之春里。

    歐羅拉的演唱結(jié)束，她停止在教堂外的小花園里深情迷人的漫步放聲。山雀提起她的裙子，轉(zhuǎn)了個(gè)圈，又歡快地飛了回來。

    少女模仿著紳士們謝幕時(shí)的行禮方式，夸張卻優(yōu)雅地在青年面前背手躬腰。肖邦閃爍的藍(lán)色寶石里，似乎清晰地看見她的手指劃破空氣時(shí)，順著那道優(yōu)美的弧線，灑落的一地璀璨星塵。

    “弗朗索瓦，我一直以來都忘了告訴你，‘我愛你’?！?/br>
    他看她抬起頭，就像初見時(shí)，他聽她說起我愛肖邦時(shí)那么自然。

    心中所有的空缺都被填補(bǔ)上了。

    即使它最終會變成一個(gè)幻夢——一場可能只有三天時(shí)長存在的婚姻，只要有這樣一句告白的話，足以令他的永夜里多掛上一顆晨星。

    終生無悔。

    除了擁抱，遠(yuǎn)離里鍵盤的肖邦無法想象，還能有什么能夠代替它用以表述他內(nèi)心不斷上涌的泛濫。

    他向來不愛將心意寄托在言詞里，也從來不習(xí)慣以文字做轉(zhuǎn)述，只能用他的雙臂去暗示他澎湃的心潮。

    “我的歐羅拉，弗朗索瓦的妻子。”

    “真是奇怪的稱呼呢，弗朗索瓦，不，‘歐羅拉的丈夫’?！?/br>
    “親愛的，你想在音樂會上，聽到肖邦演奏哪些曲子呢？”

    “我喜歡的肖邦太多太多啦，演奏家的意志也不能因我而轉(zhuǎn)移呀?！?/br>
    他緊緊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輕搖頭。

    “只要是你喜歡的曲子，肖邦一定會彈?！?/br>
    *

    普雷耶爾音樂廳。

    按照票據(jù)的指引，歐羅拉終于找到了她的位置——一間二樓的獨(dú)立包廂，最好的聆聽地段，就是距離有些遠(yuǎn)。以她的視力，她無法不借助工具就看清舞臺上的一切。

    但音樂會最重要的是聽覺，尤其肖邦的演奏。

    波蘭詩人鋼琴表演或許并不是最華麗炫目的——如果想去看這樣的舞臺，最合適的在隔壁的那家埃拉爾音樂廳，李斯特的演奏絕對可以滿足如此的期待——但他的觸鍵和表達(dá)，才是真正讓聽眾失魂的東西。

    肖邦的演奏啊……歐羅拉腦中閃過無數(shù)現(xiàn)代名家對他曲目的演繹，她的心越發(fā)不安和期待。演出還未開始，她已經(jīng)開始設(shè)想作曲家本人的琴聲會是如何了。

    觀眾漸漸入席，原本嘈雜喧鬧的席位里也慢慢安靜下來。

    弗朗索瓦還沒到。

    歐羅拉焦急地起身張望，發(fā)現(xiàn)身后的桌子上多了個(gè)小盒子和一張字條。

    她移開盒子，紙上優(yōu)雅的法文字跡無比熟悉。

    “歐羅拉，等著我。無論什么時(shí)候，都等我。”

    作者有話要說：　　【注解·op.55】

    [1] ：這是一首法文兒歌。莫扎特的就是依照這首兒歌旋律，十二次變奏而成。

    [2] 母雞會下蛋……：法文歌曲的歌詞改譯。下面一段“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