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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被長者拉到身邊,悉心將她那些散亂的發(fā)絲,重新打理梳整好。因顧及到自家小姐的年紀,嬤嬤簡單加了條藕色發(fā)帶,給她腦后的發(fā)髻綴了個漂亮的蝴蝶結(jié)裝飾。 幸虧禮儀教養(yǎng)刻在佩蒂特的骨子里,時刻保證著小姐儀容絕不出錯。 歐羅拉深切懷疑,若她披頭散發(fā)地進來,今晚估計會投宿無門。 就如送他們來這的車夫所言,在這樣一個寧靜的、可能更需求啤酒的小鎮(zhèn)開咖啡館,店主足夠任性。 消遣的地方還能旅宿,但這兒也并非接受所有的客人,因為店主也足夠挑剔。 當然,價格自然也分外美麗。 歐羅拉站在前臺安靜地掃視著四周。 和外部的不起眼完全不一樣,這家店內(nèi)里足夠配得上咖啡館,甚至裝飾和布置還有些精致: 每一張餐桌都有一面簡單鏤空處理的雕花木板做隔斷,隱約了視線卻保持著令人舒適的距離感。桌上的白瓷小瓶里都插著一支玫瑰,旁邊放著一尊黃銅燭臺。蠟燭并沒有點上,但最遠處的隔斷間里閃爍著一團暖黃的燭光,那里應該坐著今晚咖啡店原本唯一的客人吧。 前臺的背面是一面裝滿書籍的書柜墻,進門處的展示柜上羅列著店主的收藏,通向上層的樓梯旁還置著一臺鋪著旗布的立式鋼琴……燭火雖不夠亮堂,但也別有一番風情。 歐羅拉知道為什么這家店客源冷清了:除夜色已深之外,這家店與淳樸的小鎮(zhèn)哪哪都格格不入。 最多,只有來鎮(zhèn)上休養(yǎng)、旅經(jīng)此地的“城里人”,才會來這坐一坐。 唉,等等—— 鋼琴?! 少女立刻來了精神,猛地偏過頭,將全部的視線牢牢鎖定在樓梯旁的木質(zhì)樂器上。 放在頂蓋上的五爪大燭臺,足以讓歐羅拉看清那架散發(fā)著誘惑的鋼琴。 和后世隨處可見的黑色鋼琴不一樣,在十九世紀,木色才是鋼琴最主流的色彩。世上沒有相同年輪的樹,每一臺木琴的紋理都是唯一。 燭臺邊的花瓶里,盛放的玫瑰被燭光染上大半面橘色。 此刻,歐羅拉早已顧不上提醒店主,在鋼琴上擺花瓶放真花是一種多么暴殄天物的行為[1]。她只知道有種渴望像過電一樣從指尖蔓延至全身。 縱使在現(xiàn)代用最頂級的鋼琴演奏時,她的心都沒有如此激動過。 重新回歸的左手在叫囂,看到鋼琴就想碰; 鋼琴家的職業(yè)病在作祟,見到鍵盤就想彈。 歐羅拉沖到前臺,淑女的儀態(tài)被她忘得一干二凈。她左手手掌輕拍在登記簿上,用右手指向鋼琴。 “請問,那架鋼琴——” 佩蒂特被突現(xiàn)的朗聲詢問嚇了一跳,原本不見波瀾的臉上顯現(xiàn)出幾分驚詫的神色。她似乎不太能理解自家小姐此刻的行為。 但此刻的歐羅拉,眼中只有柜臺后的店主。 “嗯?” 自客人進店以來,未曾吐露過半個詞匯的老先生,竟用慵懶上揚的語調(diào)哼了聲。 “我、我可以彈它嗎?” 少女琥珀色的眸子里跳躍著希冀的光,帶著祈求的問句也因內(nèi)心的激動布滿可愛的顫音。 老先生想要拒絕的話瞬間說不出口。 他不動聲色地瞟了眼最遠的隔間里透出的燭光,目光在鋼琴和少女身上挑了個來回后,微揚起嘴角。 “如您所愿,小姐——我允許您彈奏它?!?/br> 這簡直就是世上最動聽的話語! 道過謝后的少女像一只翩翩飛舞的蝶,只見她轉(zhuǎn)了個身,下一秒就停落在鋼琴旁。 歐羅拉小心翼翼地抱起花瓶,慢慢將它移到琴凳后面不遠處放下。燭臺似乎讓她犯了難,踟躕片刻后,她把燭臺放在左邊的樓梯上,這才在端坐在鋼琴前。 輕輕用指尖在琴蓋上撫劃著,原木的質(zhì)感著實令人喜悅——從未覺得,胡桃木的色澤和紋理,是那么地溫潤迷人。 掀開琴蓋,指腹間傳來琴鍵的微涼感,簡直讓靈魂都為之雀躍。 左手置放在黑白間,依舊在輕微地打著顫。 歐羅拉深吸一口氣,閉上眼—— 一個阿爾貝蒂低音伴奏,一個柱式和弦。 咖啡一般深棕的音色,干凈而完整。 左手重回平靜。 鋼琴家盯著不再有疤痕寄居的手背,突然淚意上涌。 兩年了…… 她,終于可以、再一次完整地演奏鋼琴了。 * 咖啡館最遠的隔間里,棕發(fā)的青年已經(jīng)坐在那很久了。 他漂亮的藍眼睛里好似蒙著一層煙霧,虛無而又縹緲。他那張帶著病氣的臉,加上剛還未入秋就披上的厚織布外套,以及那憂郁恍惚的神情,簡直令人懷疑下一秒他就要倒在桌上。 青年非常安靜——要不是過段時間就會響起的搖鈴聲,提醒這里需要服務(wù)的話,店主幾乎忘記店里還有客人。 青年也很奇怪——除了第一次搖鈴是要續(xù)杯之外,后面的服務(wù)全是給他換一杯熱咖啡。 他在等人。 等一個能讓他提前聽到命運宣判的人。 再一次掏出表看了看,青年雙唇緊抿,放回懷表時手不禁哆嗦起來。 他閉上眼,嘴角扯出一絲嘲諷的譏笑。 早該明白的。 畢竟近日這驟冷的突變對待,不是已經(jīng)很能說明問題? 他只是不愿相信,小時候與自家有著深情厚誼——至今他們都是“可親的人”,在雙方未曾戲言的場合里許下的承諾,對方會違約。 夜色越發(fā)凝重。 突然,青年聽到店門打開,有人在門口停留片刻后就向這邊走來。 他撫平嘴角,重新裹上疏離的高傲。 …… “我親愛的弗里德,你果然喜歡這種偏僻的角落……抱歉,讓你等很久了吧?” 男子帶著笑意,松松領(lǐng)口,解開外套扣子后坐下。 “尊貴的安東尼·沃德辛斯基先生日理萬機,您肯來見我就足以令我驚訝到惶恐。久等?那倒不至于——畢竟我只讓店主幫我換了六次新的熱咖啡而已呢?!?/br> 青年并不和他對視,冷淡地回答著,面無表情地將面前這杯咖啡轉(zhuǎn)半圈后,推給他。 安東尼哪能聽不出詞匯間的嘲諷呢? 他看著眼前這個中學時最好的玩伴,想著此行并不單純的動機,不由地在心中苦笑。 “我怎么敢?你可是弗里德里克·肖邦(Fryderyk Chopin),華沙的良心,巴黎的寵兒,最好的鋼琴家之一——今晚是我失禮了。親愛的弗里德,請給我致歉的機會,這些咖啡請務(wù)必算在我頭上?!?/br> 咖啡真苦。 尤其在看到肖邦那張絲毫不為所動的臉后,將杯子里的液體一飲而盡的安東尼感覺簡直苦到胃痛。 曾經(jīng)像天使一般純凈的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