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婆娘病著，我大兒子斷了腿還在養(yǎng)著，小兒子你們剛剛也見了，才那么大，還什么都做不了。

    這一家子，要吃藥，要吃飯……”

    他有點說不下去，中間頓了好幾頓，嗓音顫抖哽咽，幾乎都快聽不清楚他到底在說什么。

    吸了口煙，大拇指揉了眉心一下，老趙頭吐出一口氣。

    “你們覺得我冷血也罷，覺得我禽獸不如也行，反正，之前，我的確是想賣了我剛出生的閨女。

    我到不是重男輕女。

    我就是想著，我這小兒子，他現(xiàn)在什么都懂了，我要是賣了他，雖然能賣個好價錢，可他……

    他知道自己是被爹賣了，肯定很痛苦。

    我都舍不得他去外面做小工，他……還小，去外面做小工，那份苦……

    哎！

    我這閨女，她才剛出生，她還不知道爹是誰娘是誰，她……也許她能進了一戶好人家。”

    周懷山直接打斷了他。

    “不可能。”

    老趙頭一愣，錯愕看向周懷山，眼底掛著淚。

    周懷山看了老趙頭一眼，“我看你兒子，生的眉清目秀的，你這閨女長大，也錯不了，這人牙子肯出三兩銀子，只怕要賣到揚州去。”

    王瑾頓時就懂了。

    揚州有人專門養(yǎng)瘦馬。

    從小教養(yǎng)。

    收的都是漂亮的女孩子和……男孩子。

    王瑾看了周懷山一眼，周懷山盯著老趙頭，面色嚴(yán)肅?！澳阒蕾u到揚州是什么下場嗎？就是，從小培養(yǎng)做妓女?！?/br>
    周懷山用最直接最有沖擊力的詞，說出了這個職業(yè)。

    老趙頭顯然沒想到，他砰的一下就坐到地上。

    周懷山冷眼看著他，“如果是瘦馬，還好些，起碼小時候不會吃苦，可要是她天賦差，長大了的去處，也就是各種級別的妓院。”

    王瑾立刻扯了周懷山一把，想要提醒他不要說得這么直接

    老趙頭明顯是被嚇到了。

    周懷山?jīng)]理王瑾，“那人是不是告訴你，孩子是被賣到別處一戶人家，那人家沒有女兒，不能生養(yǎng)，想要買個女兒？”

    老趙頭被嚇得不輕，渾渾噩噩點點頭。

    周懷山就道：“這話你也信！”

    啪嗒！

    老趙頭手里的煙桿滑落掉在地上。

    周懷山看著他嘆了口氣，“你剛剛說，你這飯館兒要被收回去，怎么，這不是你自己的店？”

    周懷山突然換了話題，老趙頭還沒反應(yīng)過來。

    他愣了好一會兒，忽的起身跪下，朝周懷山結(jié)結(jié)實實磕了三個頭。

    “是我糊涂了，多謝貴人。”

    他哭的眼淚鼻涕一大把，聽得出來，這是真心后怕了。

    周懷山?jīng)]說話。

    三個頭磕完，老趙頭一抹眼淚起身，繼續(xù)蹲在柜臺前。

    “這店，是我的，但是前一陣子，我把這店記到了周遠(yuǎn)的名下，你應(yīng)該，知道周遠(yuǎn)吧，你剛剛說，你女兒要嫁給暗影統(tǒng)領(lǐng)，你，你……”

    周懷山點頭，“我知道?！?/br>
    王瑾就道：“不是，你的店，怎么就記到周遠(yuǎn)名下了？”

    老趙頭就苦笑一下。

    “周遠(yuǎn)是我這里的?？停郧翱傆腥藖砦疫@里收保護費，自從周遠(yuǎn)來了，那些人就再也沒有收過。

    他不光來這里吃飯，有時候，他還教我小兒子識字。

    我大兒子的工作，也是周遠(yuǎn)介紹的。

    他時不時拿點營養(yǎng)品或者是參沫子什么的過來。

    有時候，他當(dāng)值晚了，來我這里吃飯，我們也會一起喝點。

    我們平時走的很近。

    有一次，他說他遇到點麻煩，什么麻煩他不好直接告訴我，就說需要用一用我的店。

    礙著平時的情面，我也不能拒絕他。

    這店，就記到了他的名下。

    剛記了也就不到半個月吧，他家就出事了，后來就有人找上門來，說這店周遠(yuǎn)賣給他了，他來收房子。

    他有官府蓋章的房契，不管我解釋不解釋都沒用?！?/br>
    不同于之前說買孩子，提起這房子的事，老趙頭倒是幾乎一口氣說了下來。

    他說完，把地上的旱煙撿起來，吧嗒吧嗒吸了兩口。

    周懷山看了看他沒再說話，轉(zhuǎn)過頭抓起筷子吃飯。

    王瑾想要說什么，可見周懷山一言不發(fā)，他瞥了老趙頭一眼，也就沒有開腔，只低頭吃飯。

    三個人，像是約好了一樣，誰都沒有碰那盤子新端上來的辣子雞。

    一頓飯吃完，三人離開。

    稍微走遠(yuǎn)點，王瑾就道：“山哥，這事兒，怎么辦？”

    周懷山就道：“什么事兒？”

    “就這房子啊，這不明顯周遠(yuǎn)把人家坑了?！?/br>
    “我為什么要給周遠(yuǎn)擦屁股！”

    “你剛剛還……”

    “不一樣，我見不得他們賣孩子，但是別的，不關(guān)我的事，我也不管。”

    “你就不好奇，周遠(yuǎn)為什么占人家房子？誰又從周遠(yuǎn)手里拿了房子？”

    “不好奇?！?/br>
    王瑾看向趙大成。

    趙大成搖頭，“我也不好奇。”

    王瑾嗷的就是一嗓子，“但是我好奇??！我覺得，我要是搞不明白，我都吃不下睡不著了?！?/br>
    ……

    這廂，三個紈绔酒足飯飽開始一天的游蕩生活。

    那廂，皇宮，御書房。

    天色漸晚，御書房里沒有點燈。

    皇上面無表情坐在寬大的椅子上，目光落向癱在地上的太后。

    是的。

    周懷山和祭酒大人離開之后，皇上并沒有讓人把太后扶起來，也沒有召太醫(yī)。

    他就這么讓太后一直昏在這里。

    昏迷嘛。

    又不是重病，總能自己個醒來的，畢竟，初夏的地面，真的還很涼。

    第三百一十二章 交鋒

    瑞腦消金，裊裊散散。

    御書房沉重的大門被人咯吱一聲推開，內(nèi)侍總管的腳步漸漸靠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