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累得汗流浹背。他原是不想在白君羨身旁睡著，但此時白君羨大醉，他又累又困，竟然不知不覺就已睡著。

長草上的露珠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他一驚而醒，只覺得有個重物壓在自己身上，睜開眼睛時，發(fā)現(xiàn)已是清晨，陽光透過樹林的縫隙照了進來，一只毛色純白的九尾狐貍躺在自己的胸口上，睡得極為香甜，九條尾巴全是雪白，毛又極長，仿佛孔雀開屏一般，展開成葵扇狀，隨著白狐的輕輕呼吸而微微上下?lián)u晃。

眼前場景和噩夢中的場景重疊在一起，寂桐想也沒想，直覺地抓住白狐的前肢便往身邊丟去。

一只狐貍帶尾巴也只有一、二十斤重，他一時慌亂之下，力氣竟然極大，將白狐扔到數(shù)步以外。

白狐一落地就化成人形，仍是睡眼惺忪的模樣，回過神時只見寂桐扶著一棵大樹在嘔吐，吐到后來全是酸水，眼眶都有些紅了，仍然無法停止。

白君羨走到他身旁，關(guān)懷備至地道：“你也吃壞肚子了？我就覺得那家客棧里沒有好人，那酒質(zhì)太劣，喝得我頭暈，沒想到飯菜也不干凈。我身上帶有幾顆凝神丹，你要不要吃？”

“不必了?！奔磐┮娝^來，臉色極為蒼白。這些年來他對類似于長毛狐貍都極為恐懼，難以克制自己地想吐。

“想必昨夜那酒不好，大醉后現(xiàn)了原形，沒有驚到你吧?！?/br>
白君羨想要扶他，卻被他避開。

白君羨這才知道他不是吃壞了肚子，而是被自己嚇到。他自出生起便是受了千般寵溺愛戴，即使有凡人見過他的真身，不是意圖想得到他的皮毛，便會想摸上一摸，無不是對他喜愛至極，卻是沒見過像這小道士這么厭惡。

“你干嘛這么討厭我？”白君羨冷冷地看他。

“我、我……我以前被貓抓過，所以碰到皮毛就會有點不適?！彼椭^，用手撫平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白君羨臉上神色極為陰沉，顯然是不肯接受這個理由，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但看到這個小道士低垂著臉，容貌顯得頗為清俊，心里突地一跳，忽然生出一個念頭，想要將他輕輕抱住。

過了許久，他終于還是沒動，輕輕吐出一口長氣。

在阿真以后，他一直以為，不會對另一個人有這樣的想法，也以為再也不可能度過情劫。想不到如今還會遇到第二個人，讓他有了同樣的心思。若是和這個人在一起渡劫，便會將心里的阿真忘記，那樣的話，便會對不起阿真吧。

他心底漸漸生起一種說不出是歉疚還是傷感的滋味。一直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對一個只是獵物的阿真這么念念不忘，但時間過得越久，這種傷感就會越清晰，仿佛枷鎖一般困擾著他，讓他二十年來都無法修煉。如今明明遇到可以讓他脫離苦海的人，他卻還是最終舍棄不下。

或許他是當真愛著那個人吧，只是在毀了他的二十年以后才明白。

寂桐見他沉默不語，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試探地說道：“真人，我們不是要去買些干糧回山嗎？”

白君羨搖了搖頭：“每天吃干糧也沒意思，何況干糧保存得也不久，來來回回的太麻煩。既然三個月后要去煙浮宮，現(xiàn)在就起程吧。一路上想吃什么便買什么，反倒容易。”

寂桐默然良久，說道：“真人拖著貧道在身邊，反倒是個累贅，不如把貧道放回清修無心派。”

“你就這么想回去？回去再被人欺負嗎？”白君羨勃然大怒，“好啊，你要再給我找一本等同陰符經(jīng)的經(jīng)卷來贖身，我就放你回去，要不就乖乖伺候我！”

寂桐不明白自己都沒怎么生氣，白君羨反倒更對清修無心派的所作所為耿耿于懷，看得出他對自己極為關(guān)心，寂桐的心情極為復(fù)雜，猶豫了許久，才說道：“真人……想要貧道怎么伺候？”

白君羨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半晌，實是想不出他有何優(yōu)點，想了半天，只得說道：“你聽到鎮(zhèn)子上剛才有雞在打鳴嗎？去幫我抓只雞來，我教你怎么燒。我們打尖的那家黑店后院就有?！?/br>
寂桐應(yīng)了一聲，心下不由想道：白君羨果然還是最愛吃雞的。

以前兩人只談風(fēng)月，白君羨儼然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或許是心虛，絕口不談狐貍二字。如今朝夕相處，白君羨在他面前又毫不掩飾，許多小癖好便都顯露出來。雖然仍舊是姿容絕美的男子，但卻顯得更貼近真實。

當年神仙眷侶般的一對，事到如今，一個恢復(fù)成原先的沒有偽裝過的模樣，一個心境也變了，再也不是原先那個領(lǐng)袖修真界的玄真，而是只求隨遇而安的小道士。原本“相愛”的兩人湊在一起，除了古怪之外，實在無法形容。

寂桐心里苦笑，卻是老老實實地去偷了只母雞。這鎮(zhèn)子上很多人在后院都圍著籬笆，養(yǎng)著幾只雞用來下蛋，但白君羨既然點名了要昨夜打尖那家，寂桐也只得老實不客氣地去偷一只回來。

“不錯不錯?！卑拙w抓倒提著偷來的雞嘖嘖贊嘆，“你別的不行，偷雞倒是行家，這只雞剛好兩斤八兩，最好用來做白切雞。若是少于兩斤三，不免不夠肥，若是多于三斤半，rou質(zhì)就老了?！彼幻嬲f著，身邊已出現(xiàn)了鍋碗瓢盆，甚至連火也在灶底下升起。

寂桐默默站在一旁，看著白君羨一邊滔滔不絕地介紹著經(jīng)驗，手上拔毛的動作干凈俐落，儼然一副主婦的樣子，心里覺得好笑，臉上便不由得露出幾分笑意。

白君羨忽道：“你應(yīng)該常常笑笑的，不要整天悶聲不吭?！?/br>
寂桐立刻收斂了笑容。

“你這個樣子，好像我欺負了你似的?！卑拙w笑吟吟，用摸了雞rou的油手去摸他的臉，寂桐驚惶之下倒退一步，卻被他絆了一下，“啊”了一聲，身體直直往后仰去，被白君羨伸手抱在懷里。

凝視懷中的男子良久，白君羨忽然說道：“我想到你還是有些用處的……給我暖床吧？”

寂桐臉上變色，勉強笑了笑：“真人不要說笑。”他推開白君羨的擁抱，踉蹌地退了幾步。

白君羨臉上的神情似乎變得很奇怪，卻是沒多說什么，只道：“吃飯吧，也到了吃早飯的時候了?！?/br>
白君羨用五鬼搬運法將千里外的石桌石椅碗筷移到面前，坐到椅上，布了飯菜。

在剎那間，白君羨意識到自己方才的想法竟是如此荒謬，他竟然想和這個小道士共赴云雨。

已沉寂許久的心竟會悸動，讓他驚訝的喚了寂桐吃飯后，就坐在那里，許久沒有回過神。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