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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觀滄海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65

分卷閱讀65

    帝都城外十里的宜安寺原只是個聲名不顯的小寺廟,后來不知從哪里傳言,先帝的惠元皇貴妃曾得寺內(nèi)的忘歸大師解簽點化,而后入宮嫁給了成帝,貴妃一生寵冠六宮,幾乎算是得到了成帝所有的寵愛,就連元后成德皇后與繼任的鐘皇后也難能相較。

二十多年過去,忘歸大師已成了宜安寺的方丈,惠元皇貴妃卻早已香消玉殞,化作青史上不起眼的一個名字,但宜安寺問簽解簽的盛名聲望卻經(jīng)久不衰。

從瀲滟城回到帝都起,每月廿三,清和長公主都會來宜安寺上一炷香,這是她母妃生前唯一稱得上“故”的地方。

清和長公主這回帶著兒子景行一起輕車簡從過來,小孩子玩性大,甫一下了馬車,就從她懷里掙了出來,飛也似地朝前跑去。

斜里忽然走來一位身著玄袍,臉覆面具的人,景行跑得快,來不及剎住腳,直直撞進了那人懷里。

清和忙疾步走上前去,還未來得及賠禮,就見那人俯下身子,將景行歪歪扭扭的小身板扶正,溫聲問:“撞疼了沒有?”

景行搖搖頭,知道是自己撞了人家,小大人似的像模像樣地抬手作揖賠不是,燕折翡見他這般乖巧的樣子,心底難以自抑的生出一點憐愛,揉了揉他的頭。

清和走上前來,欠身賠禮,燕折翡并未言語,只是看著她,目光深沉卻并不厚重,反而溫柔似水,眼里不知為何有著化不開的慈愛。

清和與他對視,只覺得這人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像是記憶里誰的手撫過她的眉眼,一遍遍把她的樣子描摹鐫刻在心底深處。

好大一會兒,燕折翡才回過神來,啞著聲音開口說了句“不妨事”。

她長大了啊。

不能再看了,走吧。

來之前說好的,只看她一眼。

他低下頭去,逃也似地疾步從清和身邊走過,步伐飛快,幾息之間已到數(shù)丈之外。

清和長公主并未放在心上,只牽著景行的手向寺廟走去,景行抬頭看著溫柔慈愛的母親,奶聲奶氣地說:“娘親,那個人好奇怪啊?!?/br>
“怎么了?”

“景行覺得他看娘親的樣子,就像娘親看景行一樣,可是娘親分明不認識他呀。”

童言無忌,本聽過就罷了,可小孩子往往最是能感覺到周邊人深藏于目光深處的善意。

清和長公主心頭一緊,急急朝玄袍人遠去的方向轉過去,卻只有一個小黑點似的背影,映著朝陽,在春風中漸行漸遠,她心底忽然一陣空空落落,酸澀得厲害,覺得自己好像是錯過了什么。

就像是終于與一個很想很想見的人擦肩而過,等回過神來,那個人卻再也尋不著了。

宜安寺的方丈忘歸大師恰好此時迎了過來,雙手捧著一斛佛豆,慈眉善目地朝清和與景行念了句佛:“此豆只贈有緣人。”

不知怎么地,清和長公主的眼前仿佛又浮現(xiàn)了剛才那個素未謀面的玄袍身影,她怔愣了一會兒,接過方丈手中的佛豆,眼眶沒來由地一片濕潤。

……

廣陵春意來得早,三月廿三已是暮春時節(jié),楚珩踏著長街上隨風飄落的殘花與飛絮,緩步朝城外走去。

他到廣陵有一兩日了,卻始終不敢往鹿水去。

鹿水是廣陵邊上的一座臨水縣城,其實鹿水本并不臨水,它曾經(jīng)叫“鹿陵”,之所以改為“鹿水”,是因為很多年以前,有個不起眼的臨水小鎮(zhèn)被并入了這座孤零零的縣城。

小鎮(zhèn)是個被世人遺忘的地方,曾有個尋遍大胤的所有史書,也找不見的名字——洱翡。

楚珩之所以知道,是因為他的小師叔,媯海明遠,故鄉(xiāng)在洱翡,也葬在洱翡。

“洱翡”是個沒人再會記得的地方,“媯?!币彩莻€沒人再敢提起的姓氏。就連小師叔的墓碑上,寫的也只是“漓山青囊閣主明遠之墓”。

不可以再有“媯海”。

楚珩到過鹿水很多次,卻從未來過媯海明遠的墓園,天霜臺前,他的明寂劍穿過媯海明遠胸前的時候,大乘東君姬無月也被他自己殺死了。

他恨自己。

他非但救不了小師叔,還親手殺死了他。

楚珩以為自己一生都不會踏足這里了,直到他遇到了千雍境主燕折翡。

太像了。

無論是與他說話時的語氣,還是喚他“阿月”時的聲調(diào),都太像了。

“這就是宜山書院的待客之道?”

“這就是云州蒼梧城的風范么?”

他很想看看面具下的那張臉究竟是不是那個人,但他又不敢看,他怕這一點相像最終也只是幻象,然后再告訴他,天霜臺前,媯海明遠真的死了,就死在他的明寂劍下。

楚珩在墓園前猶豫良久,終于還是抬腳走了進去。

作者有話說:

【1.】兩聲“阿燕”那里沒有寫錯,燕折翡是故人。

【2.】師兄委屈,留的信沒有胡說,看吧,是真的有事。

【3.】小師叔永遠都是小師叔。

第51章月落

世家家主每逢大年的三月十五入帝都請安奉禮、朝見述職,十五的朝拜夜宴與十六的春獵論武都只是朝廷為表彰家主勛績例行的禮儀典章,再過一日的宣政殿議政才是眾家主入京的真正要義。

一連數(shù)日的議政召見,九州大大小小的要事大多都立下了章程,只有一件,瀾江分流工事始終沒能敲定。

每逢入夏,瀾江水勢就成了朝廷的心病,昌宛之交沿江水患愈發(fā)嚴重,但因著地勢的緣故,瀾江洪水永遠只挑南岸淹,北岸的定康城高枕無憂,自然不會主動去治水,天子有心打通瀾江與澄水,分洪引流、興修河道,但如此一來勢必就要占改定康水道。世家地望,古已有之,不是天子一道旨意說做就能做的。

北岸的定康周氏沉得住氣,可南江五縣的黎民百姓卻不能等,早一日治水,他們就能少懸一日心。

一連幾日的議政朝會,定國公周夔的態(tài)度模棱兩可,始終不曾表態(tài)。

其實凌燁心里也明白,定國公府是在等著朝廷上門相求,瀾江澄水新通,對于定康而言未必是壞事,水早晚都要治,重要的是新水道落成后的“利”怎么分。

三月廿三,朝中最要緊的大事只剩下了這一件,蘇朗先去探了探周氏的口風。

上回在昌州錦都,定康世子周敏才請他們,這次在中州帝都,輪到蘇朗請了回來。

宴過三巡,周敏才揮手稟退了撥弦的樂伎,眉目舒展,臉上帶笑:“蘇朗,我就不給你繞彎子了,寧昌宛三州之交,瀾江澄水新通水路的商道渡口,我全要。”

這幾乎是將澄水新興河道的泰半經(jīng)濟命脈全抓在手里。

該來的終歸要來,蘇朗捏著手中的玉盞,神色不動,口中吐出了三個字:“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