繩與陣法一道消失殆盡，季朝云抬起頭，從對方驚愕的眼神中，看見了自己蒼白的臉。

“朝云？你怎么……”搖光低頭看了看沒入自己肩頭的劍鋒，急往后退。

劍鋒拔出，他衣服上瞬間染上大片血色。

“你別跑，回來！”季朝云提劍追去，聲音嘶啞，“你給我滾出來——！”

就在此時，一道靈力光芒從黑暗飛出，不偏不倚擊中季朝云的手腕。他吃痛放手，配劍滾落在地。

季朝云回頭，數(shù)十道身影從松林小徑深處快步走來。

天樞走在最前方，皺眉看著他，指尖的靈力光芒尚未消散。

搖光跌跌撞撞逃到天樞面前，肩頭的傷處仍在淌血：“天樞君，你怎么會來，這……”

“慢慢說，怎么回事？”

搖光按著傷處，半張臉藏在黑暗中，似乎有一瞬間的空白。他轉(zhuǎn)頭看向倒在地上的黎皓，恍然道：“我……我是出來巡視，對，我巡視時聽見此地有響動便趕了過來，卻看見朝云他……他殺了黎皓，甚至還、還刺傷了我?！?/br>
天樞眉宇緊皺，快步走到倒地的黎皓旁，蹲下身，探入對方靈脈。

片刻后，他搖頭道：“已經(jīng)氣絕?！?/br>
季朝云踉蹌向后倒去，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中。他抬起頭，看見了那雙俊美眼眸中難掩的擔憂神色。

“不、不是我……不是這樣的……”

“我知道，我知道不是你?！兵P祁從身后摟緊了他，伏在他耳邊輕聲道，“別怕，沒事的，不會讓你有事。”

天樞起身朝他們所在的方向走來：“季朝云，你為何要殺害黎皓，還攻擊搖光仙尊？”

“我沒有，是他——”季朝云道，“搖光仙尊體內(nèi)寄居妖魔，我親眼所見，是那妖魔害死了黎師兄！”

“妖、妖魔？”搖光神情十分困惑，疑惑道，“朝云，你這是怎么了，我體內(nèi)怎么會有妖魔呢？你是不是走火入魔，產(chǎn)生幻覺了？”

“我——”

季朝云還欲辯解，卻忽然止住了話頭。

他看著面前并肩而立的天樞與搖光，被仇恨沖昏的頭腦終于稍稍冷靜下來。

到了這個地步，再怎么辯解都已經(jīng)毫無用處。

那魔族顯然已在搖光體內(nèi)寄居已久，而無論是他自身還是其他仙尊都沒能發(fā)現(xiàn)端倪。若非那人主動現(xiàn)身，他根本不可能將其逼出來。

然而，只要他們驗一驗黎皓身上的傷，便能查出那的確是他的劍所傷。

黎皓這一死，便將季朝云推入了孤立無援的境界，一切已成定局。

天樞仙君似乎還在不斷詢問著什么，搖光則是站在一旁，困惑而茫然的捂著傷口，似乎很不理解季朝云為何忽然變成這樣。

周遭的視線匯集在季朝云身上，他循著那一道道目光看去，有督察殿近來剛認識的幾名師兄，有天樞身邊常見的那幾位執(zhí)事弟子，開陽仙尊以及首席弟子江城，玉衡仙尊，天權(quán)仙尊……

這些人的臉上神情各異，驚愕有之，憤怒有之，可沒有任何人相信他。

季朝云低下頭，只覺寒意自上而下攏住全身，甚至在忍不住輕輕發(fā)顫。

而后，便被身后傳來的溫暖熱度掩蓋下來。

自始至終，鳳祁都在身后緊緊抱著他，從未放開。

季朝云回頭看入他的眼中，無助地抓緊對方的衣袖：“你……你相信我嗎？”

“我信?！兵P祁溫聲道。

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相信你。

永不改變。

這兩個字似乎給了季朝云莫大的勇氣，他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低聲道：“他想誣陷我，他就在搖光仙尊體內(nèi)，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藏匿自己，可只要他現(xiàn)身，那玉墜便能感覺到他的魔息——”

他話音剛落，忽然有幾人上前抓住了他。

他被人用力拽出鳳祁的懷抱，指尖也從對方衣袖上滑落。

他竭力掙扎著，幾乎聽不清身旁人在吵鬧地說些什么?；秀遍g，他看見鳳祁對他做了個無聲的口型。

他說：“別怕?！?/br>
“有我在?！?/br>
一切聲音與畫面都在這一刻褪去，萬籟寂靜中，只余他二人靜靜對視。

季朝云定定地看著對方，心頭仿若一塊巨石落地，洶涌暗流終在此刻得以平息。

他緩慢朝鳳祁點點頭，低聲道：“好。”

.

深夜的問心殿燈火通明，鳳祁站在殿內(nèi)，神情冷然：“憑什么不讓我參與？他分明就是被人陷害，我明明已經(jīng)告訴過你，搖光他——”

“鳳祁，你沒有證據(jù)?！?/br>
“那你還不讓我去查？！”

天樞平靜道：“你與季朝云關(guān)系匪淺，此事你必須要回避?！?/br>
“回避也罷，憑什么交給開陽？”鳳祁眉宇緊皺，道，“你難道不知道開陽一直對朝云都有成見，他能查出個什么？”

“你要相信書院，我們不會冤枉好人?！?/br>
鳳祁沉默下來。

他冷冷看向坐在大殿上的天樞，輕聲道：“叔父，希望你記住今天的話。若有任何差池，這會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們。”

他說完這話，轉(zhuǎn)身離開問心殿。

問心殿外，早有一人正在等候。

搖光的傷勢已經(jīng)處理過，他傷口不深，因此并未影響日常行動。他站在殿外的庭院中央，那張溫潤的臉上帶著一貫平和的神色，遠遠與鳳祁對視。

鳳祁走到他面前，冷冷道：“仙尊受了傷，怎么還不回去休息？”

“我……我有事找天樞君?！?/br>
鳳祁嘲弄一笑：“怎么，還嫌季朝云被你害得不夠慘？”

搖光：“不是，我是想……替朝云求求情，他今日所作所為實在古怪，不能這么輕易下定論?！?/br>
鳳祁沉默地看向他，似乎在判斷他這話究竟是真是假。

搖光并未在意他的目光，緩緩道：“你說朝云那孩子這幾日與督察殿相處得也不錯，怎么會突然暴起傷人，這其中或許有些別的什么緣由。”

鳳祁斂下眼，輕聲問：“說到這里，我的確想問問搖光仙尊。您夜間從不親自巡視，今日為何會出現(xiàn)在課舍？您是去做什么的？”

搖光神情空白一瞬：“我……我是去……我是去……”

鳳祁沒理會他的辯駁，繼續(xù)道：“還有，朝云的修為在書院內(nèi)并不算高，如何能將一名地字級弟子一劍斃命，又如何能出手傷了您？他要是有這水準，書院的天榜第一莫不是要換人了？”

“這……許是黎皓他沒有防備，我那時急著去看他的情形，這才……”

“我還沒說完?！兵P祁冷聲打斷，又道，“方才那樹林我已經(jīng)去探查過一遍，現(xiàn)場除了季朝云的配劍留下的痕跡外，還出現(xiàn)了另一道陌生的劍痕，那并非是黎皓的劍?！?/br>
他身形比搖光稍高一些，垂眸看下來，竟帶著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