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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在意料之中。鐘離然每說一句話,就拿眼角的余光去看她,她難得話多了些,索性一字一句說完了全部要說的話,“雖然沒辦法教學(xué)生,但你還可以教朕。朕尚年幼,不懂的事有很多,你都可以教朕?!?/br>“朕日后,不會讓你的日子太難過的。”這聽起來像是一句承諾。顧思源覺得人生真是奇妙,她從未想過會與那深宮有什么糾葛嗎,也從未想到眼前這個尚且稚嫩的孩子,會給了她承諾。顧思源笑笑,點了點頭,反問道:“我能為陛下做些什么嗎?”鐘離然想了想,與她說道:“你在就很好了。”因為顧思源作為皇后,是她如今最好的選擇??社婋x然雖年幼,卻也極為通透,接著又忍不住問了一句:“顧思源,你有心儀之人嗎?”顧思源反問她,道:“又有如何,沒有又如何。因緣際會,這一切還得隨緣走,陛下順心順意順天時而行,便可?!?/br>鐘離然小臉崩的更緊了,她看了顧思源一眼,忽然不太繼續(xù)這這場談話,于是說道:“你要睡了嗎?朕困了?!?/br>顧思源起身,對鐘離然說道:“那我送陛下回去歇息吧?!辩婋x然不動,就坐在床榻上,一點也沒有想起身的意思。顧思源見她這樣子,遲疑地問:“那陛下是要在這里歇下了?”鐘離然抬眸,問得理所當(dāng)然:“不行嗎?”顧思源笑了,連忙點頭應(yīng)道:“行,那我替陛下寬衣吧?!辩婋x然沒答應(yīng),只看了她一眼只顧自地脫下了鞋子,邊脫邊說道:“朕可以自己脫?!彼呀?jīng)長大了,不再是從前那個解個扣子都費力的孩童了。顧思源坐在一旁,看著她利落地除鞋除襪,忍不住伸手搭了她一把。她幫著鐘離然除下外衣,接著散了發(fā)冠。這時候顧思源才真切地感覺到,鐘離然長大了很多。接近十二歲的少女散了發(fā)冠,只穿著中衣坐在床榻上,尚顯稚嫩的清麗面容半掩在半長的黑發(fā)間。四年前的鐘離然還只是一個一團(tuán)軟糯的孩子,而今已經(jīng)隱約有了少女模樣。顧思源坐在床邊凝視著鐘離然看了好一會,鐘離然挪到了床榻里,掀起被子蓋住了膝蓋,扭頭和她說道:“困了,要睡了?!?/br>除去衣冠后的鐘離然,完全沒有了白日里老成的作派,就是一個還在成長的軟糯少女。她的眉角其實很柔和,很像她那個溫和的父親。即使她還是用那套冷冰冰的調(diào)子說話,可聽起來卻沒有白日里凌厲,倒像是一個不善言辭的孩子。顧思源不由得想起很多年前她第一次抱著這孩子睡覺的模樣。那時中州王出巡周邊城池,鐘離然的乳母也恰好回了鄉(xiāng)下探親,就將鐘離然留在了顧宅,安置在了顧思源祖母身邊。那時鐘離然不過六歲,很小的一個孩子,洗澡都要乳母伺候。乳母不在身邊,鐘離然十分不適應(yīng),到了傍晚的時候,侍女們想抱她去洗澡,可鐘離然就是扒在書房的椅子上,無論如何都不愿意脫衣服洗澡。彼時顧思源十五歲,已經(jīng)是個能照顧人的的jiejie了。她見鐘離然如此,就耐著性子哄她,才將她哄進(jìn)了浴桶里。鐘離然不太喜歡侍女們,只想顧思源跟著。顧思源就伺候她脫衣凈身,等她泡好了再從浴桶里抱出來,仔仔細(xì)細(xì)地穿上衣服。作為被人伺候長大的顧思源,其實不擅長伺候人這件事,尤其是對方還是一個孩子,因此給鐘離然穿起衣服來免不了有些笨手笨腳的。那時折騰了好一會,才重新將鐘離然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了。自那之后,但凡鐘離然留宿,都是顧思源在照顧她。顧思源也就是那時候才發(fā)現(xiàn),這孩子其實是個很挑剔的人。她不喜歡的人,是絕對不會用的。可如今那個做什么都要特定的人伺候的孩子,已經(jīng)成長到這番模樣了。顧思源略有些悵然,一時坐在床邊望著鐘離然有些久了。鐘離。然被她看得久了,皺著眉頭又喊了一句:“困了,要睡。”她抬頭,看著衣帶整齊的顧思源,強(qiáng)調(diào)道:“脫衣服,上來?!?/br>這語氣可謂是霸道得不行。然而顧思源已經(jīng)習(xí)慣了她這個語氣,當(dāng)下回神,點點頭,就動手除去了外衣。她將衣服除下,與鐘離然一般只穿著中衣,起身將屋里四周角落里的燈都吹熄,只留下了桌案上的那一豆燈火。燈火葳蕤,照亮了這寬闊的屋內(nèi)。顧思源走到了床邊,伸手將掛在兩邊的床帳放下,四周忽然更暗了些,一股極為香甜的氣息蔓延在密閉的空間里。顧思源掀開被子,小心翼翼地躺在了床上。一旁的鐘離然聽到動靜,微微側(cè)身,臉轉(zhuǎn)向了她。微光映在紗帳上,隱隱勾勒出顧思源的面容。鐘離然看著從外透過來的那一盞燈,忽然開口道:“顧思源,朕已經(jīng)不怕黑了?!?/br>鐘離然幼時怕黑,顧思源與她同寢,總是會留一盞燈。雖然過了很多年,可鐘離然還是記得在顧思源閨房中亮起的那一盞燈。顧思源略微有些驚訝,掀開被子欲起身,說道:“那我去將燈熄了?!痹捯魟偮?,一只小手便從被窩里伸出來,將她拉住。鐘離然無聲地制止了她,然后伸手,拉著顧思源的手,放在了自己腦袋下方。顧思源微微側(cè)身,將她攬入懷中,伸手輕輕拍了拍鐘離然那瘦骨嶙峋的后背,說道:“睡吧,陛下?!?/br>鐘離然將小臉埋入她懷中,嗅著幼時熟悉的馨香,輕聲說道:“顧思源,好夢?!彼撮]上了眼睛,隨著周身熟悉的香味,仿佛再一次回到了那個記憶中無比久遠(yuǎn)卻又十分溫暖的中州。一夜好夢,次日陽光明媚,一列金袍衛(wèi)駕馬來到了鐘離岱的院子門口,將鐘離然迎回了宮中。顧思源隨車同行,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從太一觀出發(fā),沿著官道駛?cè)肓祟櫿诘南锏馈5搅祟櫿T口,顧思源下車,略施一禮后轉(zhuǎn)身進(jìn)入家門。自她走后,馬車滾滾轉(zhuǎn)出了巷道,一路駛向了深宮。此后數(shù)日,顧思源再沒有見過鐘離然。她仍舊每日到弘文館任職,對家中母親時常流露出來的擔(dān)憂眼神十分無奈。又過了半個月,一道意料之中的圣旨來到了顧家。傳旨的是監(jiān)天司大司命鐘離鈺與禮部尚書,顧廷玉攜妻女在院中接旨,聽宣之后,全府上下除了顧思源都彌漫著一股一言難盡的氣息。待傳旨的大人被顧廷玉接引到前廳招待后,擔(dān)心了半個月的顧母終于逮到了在書房獨處的顧思源,無不憂慮道:“陛下……陛下未滿十二歲啊?!倍呐畠?,卻是雙十好年華,頂頂好的年紀(jì)。顧思源想,她雖然只有十二歲,可終有一日會長大的,會成長為一個很好的君王。而自己,無論是做別人的妻子,還是做鐘離然的皇后,又有什么區(qū)別呢。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于是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