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章

看到青年抬起手，小混混如驚弓之鳥般抱頭求饒。

“別殺我！我是被斯科特那混賬逼的?。　?/br>
卡尼亞斯松開掌心，幾十個銅幣墜落在地，清脆的碰撞流露一絲居高臨下的施舍。

“出巷子左拐，是溫莎診所。”青年的聲線毫無溫度，“帶他走?！?/br>
那人趕忙手腳并用爬起來，把陷進(jìn)墻里昏迷的斯科特剝下來，架起人倉惶逃去。

卡尼亞斯閉了閉眼睛，混雜血腥的夜風(fēng)吹散他心頭的戾氣。

最近，和光明的種子待在一起后，他體內(nèi)的力量越來越容易狂暴，幾近失控。

他還能用理智壓制一段時間，但長此以往，他注定會失去理智。

青年回到黑鴿子時，落在門口的龍尾已經(jīng)被拖走，唯獨(dú)地毯上殘留著一些血跡。

卡尼亞斯的目光落到柯特妮遮住小圣子眼瞼的手上。

“放開?！?/br>
柯特妮下意識松開手。

并非錯覺。她從青年的話里聽出了壓抑的殺意。

斯科特來向卡尼亞斯討了好幾次說法，這是最慘的一次。

差一步慘死。

柯特妮心有余悸地瞄向希德。

——是因?yàn)檫@個小家伙？

卡尼亞斯出現(xiàn)在酒館之后，室內(nèi)先是寂靜了一會兒，旋即喝醉的酒徒舉起酒杯，唱起跑調(diào)的小曲。

黑鴿子又重新鬧騰起來，恢復(fù)以往盛況。小提琴手的蹩腳樂曲更未曾斷絕。

但氣氛終歸有些詭異的不同。

最沉穩(wěn)的老箭術(shù)家和同伴開玩笑時，發(fā)現(xiàn)自己捏著木質(zhì)杯柄的手竟然在發(fā)抖。拇指人在告示板上抄了幾十年的委托書，今天居然會寫錯字。

心照不宣地，所有人都不再用新奇的目光探究卡尼亞斯身旁的美人。

——會死。

前車之鑒還躺在門口呢。

希德也察覺到了。自從卡尼亞斯走進(jìn)門，盡管他神色仍舊溫和，卻不再和自己說話。

他低下頭，抿著酸甜的果汁，一言不發(fā)。

柯特妮遠(yuǎn)遠(yuǎn)在一旁看著，和老爹呆在一起。

她不敢過去。

酒館女兒不是象牙塔的公主。她在少年時代便已見過無數(shù)的殺意，唯獨(dú)卡尼亞斯的那一種令她心頭發(fā)憷。

她剛才偷偷溜出去，打掃門口的血水與魔獸殘尸。那簡直不是凡人所為的場景。

卡尼亞斯身上是否發(fā)生了常人無法想象的變故，她不知道，也不愿意知道。

等小圣子喝完最后一口，將玻璃杯放在桌子上，青年轉(zhuǎn)頭看他：“要走了？”

希德：“嗯?！?/br>
快到帝國學(xué)院的門禁時間了。

卡尼亞斯和酒保打過招呼，抱起希德，離開了黑鴿子。

希德正想著斯科特和那條霸氣沖天的獨(dú)角龍到底去了哪兒，一股陰冷的寒風(fēng)將他的神扯了回來。

卡尼亞斯慢悠悠地走入一條僻靜的岔道，四圍只有他腳步的回響。

岔道里空無一人，天光黯淡，周圍陰濕逼仄，冷颼颼的。

這不是回學(xué)院的路。

希德漸漸揪緊卡尼亞斯的衣領(lǐng)。他告訴青年走錯了。

然而青年只是看著他笑，那種陌生的笑容令他有些害怕?？醽喫箤⑾５路畔聛?，讓他的腰抵著墻角，將他兩只手按在墻壁上。

卡尼亞斯的動作和往常一樣溫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酷。

希德很清楚，卡尼亞斯從發(fā)現(xiàn)他之后就在生氣了。只是當(dāng)時在酒館里，面對柯特妮和其他人在場，青年并沒有發(fā)作。

比他年長三歲的室友是個很溫和的人。

現(xiàn)在也是。他發(fā)現(xiàn)卡尼亞斯發(fā)怒的時候臉上反倒會更加平靜，卻會讓人不由自主地害怕。

跟蹤確實(shí)令人不舒服。

所以希德沒有掙扎，乖乖讓卡尼亞斯捏著手腕，再次道歉：“我不應(yīng)該跟蹤你?！?/br>
卡尼亞斯不語，深邃的目光劃過少年的臉龐。

如果小圣子面對的是那個早就死去的真正的卡尼亞斯，面對這樣真誠懇切的歉疚，即便有埋怨的心，也必定化成了一地的水。

何況這只是一個輕飄飄的小錯誤。

良久，他道：“但我不想那么輕易地原諒您?！?/br>
青年語氣溫和又冰冷，希德莫名覺得眼里有點(diǎn)酸澀，輕喃著：“那、那也扯平了。”

卡尼亞斯笑了笑：“扯平？”

“去蒂亞戈山嶺的時候……”希德似乎有了底氣，稍提高了音量，一字一句地說，“你也用蝴蝶跟蹤了我，奧爾德。”

卡尼亞斯一頓，嘴際的笑容淡下去，抿成一條不明意味的直線。

錯不了。

他趴在松樹里時，那只停在他鼻尖的蝴蝶，氣息和卡尼亞斯一模一樣。

希德吸了口氣，對上青年的視線：“你那時跟蹤我，是想做什么？我看過校報了，這條巷子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黑暗教徒的蹤跡……”

卡尼亞斯不說話。

希德低語：“是你？”

漆黑的巷子，希德看不清青年的臉。感覺到一股邪惡的、猙獰的黑暗氣息正從卡尼亞斯的身體里冒出來，冷得他不由自主地顫抖。

卡尼亞斯察覺到懷中之人的懼怕，松開雙手，愈發(fā)溫柔地抱緊他，溫?zé)岬氖终聘沧∩倌甑暮竽X勺。

這個姿勢表達(dá)的是體貼，還是便于擰斷圣子的脖子，卡尼亞斯不知道。

希德無處可躲。他身上是帶著卡尼亞斯氣息的外衣，背靠冰冷的石墻地磚。

他完全跌入了卡尼亞斯的掌心。

小圣子聽到，那個熟悉而低沉的聲音飄過耳際。

“我想起一個童話，不知道殿下有沒有聽過。

“在遙遠(yuǎn)的國度，有一位公主誕生時，曾被女巫預(yù)言，她會在成年禮上因紡錘而死。國王為了公主的安全，命士兵燒掉全國所有的紡錘。

“到了公主成年禮那天，她在閣樓里發(fā)現(xiàn)女巫送來的紡錘車。因?yàn)樗缴鷱奈匆娺^這樣?xùn)|西，所以忍不住好奇，觸碰了紡錘上的針，最終……被針扎破手指，血盡而亡。”

在這圓月之夜，希德聽到寒鴉的凄鳴。他看到高墻上的爬山虎和漆黑如眼的窗戶，黑發(fā)血眸的貴族青年像是幻想故事里殺人如麻的吸血鬼親王。

卡尼亞斯捏住他的下頜，神色冷淡危險：“您也想來碰一碰針尖嗎，圣子大人？”

自從喬裝成人類，卡尼亞斯就沒有掩飾過自己的實(shí)力。

頂多是在這只熊寶寶的跟前，稍微扮演一下溫和講禮的老好人。

但一旦觸及他的底線——

潛行于黑暗的怪物從不介意將自己的日程提前一點(diǎn)。

良久，卡尼亞斯的聽見懷里傳來小圣子溫溫吞吞的聲音。

“對不起——”

他心里冷笑。

但少年還沒有說完。

“對不起，最近我在想其他的事，沒有注意到你的異樣……”希德被他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