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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躍跨坐上去,晚風(fēng)呼呼地刮進來,吹亂了池宴的頭發(fā)。他的聲音在風(fēng)中有些模糊,但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進池紀(jì)冠耳朵里。池紀(jì)冠慌亂地往前走了幾步,卻不敢再貿(mào)然上前,只能看著池宴坐在窗戶上,半個身子都懸空出去,輪廓隱沒在夜色里。“你要是非要帶我走,就帶個死的吧?!背匮缧α?,耳邊是呼嘯的風(fēng),“我離不開莊之鴻?!?/br>“池宴……”池紀(jì)冠這下真的慌了,厲聲道,“先下來!”“你現(xiàn)在當(dāng)著我的面打電話給莊之鴻,”池宴緊抿著唇,“讓他過來接我。在他過來之前,我就坐在這里,哪兒也不去?!?/br>池紀(jì)冠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他來回徘徊著,甚至哆嗦著給自己點了一根煙。池宴就倚坐在窗框上,一雙眼睛在黑暗里亮的發(fā)光,沉靜且篤定。外面雨下大了,池宴的半邊身子都被打濕,袖口啪嗒啪嗒往下滴水,打在瓷磚上。他毫不在意地把臉上的雨水抹掉,就這樣靜坐著,等待池紀(jì)冠給他答案。“池宴?!背丶o(jì)冠開口的時候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下定了決心,疲倦地用手抹了一把臉,神色頹唐,“他不會來了?!?/br>對面的人臉色頓時變了。“……你什么意思?!背匮缟碜踊瘟艘幌拢Ц吡艘袅?,“你最好不要再用什么拙劣的借口騙我!”“我沒有騙你?!背丶o(jì)冠艱難地組織著語言,啞著嗓子說道,“那個視頻……我看到的第一時間就刪掉了,但還是慢了一步?!?/br>“你聽我說……”池紀(jì)冠仰起頭,咽了口唾沫,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不止那個視頻……你們應(yīng)該被盯上很久了。日常的照片很多,是不同時間的,很清楚,幾乎是沒有什么辯駁的余地……”“莊之鴻現(xiàn)在處境不太好?!背丶o(jì)冠觀察著池宴的臉色,小心地措辭,“對方應(yīng)該是想把他直接拉下馬,直接捅到紀(jì)委那邊了。不管怎么說,你和莊錦霖是扯了結(jié)婚證的,他法律上是你岳父,往難聽了說就是luanlun,扣的帽子太大了。莊之鴻能力強,上面是有人想保他的,現(xiàn)在形勢很復(fù)雜,牽扯的已經(jīng)不僅僅是莊之鴻了,上頭有兩撥人在角力,到最后誰是贏家不好說。莊之鴻現(xiàn)在分身乏術(shù),站在風(fēng)口浪尖上,是兩股力量的交鋒點……他沒辦法來接你?!?/br>“池宴,”池紀(jì)冠被燃盡的煙頭燙到,縮了下手指把煙摁了,嘆了口氣,幾乎是哀求道,“這場掰手腕不是兒戲,動輒是要翻天覆地的,斗起來就是要幾年的事兒了……現(xiàn)在跟我走是最好的選擇,無論是對你還是對莊之鴻——你留下來就是把柄,他施展不開拳腳,你別讓他分心?!?/br>這次換池宴不說話了。他低頭盯著腳邊一灘水,不知道在想什么。池紀(jì)冠幾次想讓他先下來,又怕刺激到他,張了張嘴又把話咽了下去。池宴捏著窗戶的手很用力,手背青筋暴起,指尖微微發(fā)顫。雨下得更大了。池宴幾乎被澆了個透,頭發(fā)被雨水浸濕,一縷縷的往下滴水。襯衫貼在身上,下擺全是褶皺,扎在褲子里,腰很細(xì),顯得有些單薄。池紀(jì)冠站在幾步遠(yuǎn)的地方,穿著棉服都被風(fēng)吹得打冷顫。他抬頭望過去,閃電劈開夜色,映著池宴蒼白的臉。“……所以,”池宴緩緩啟齒,聲音冷冽,“我確認(rèn)一下,我是被莊之鴻放棄了嗎?”“池宴……”“回答我。”池宴一字一頓,“仕途和我,他做了選擇吧?”“……是?!背丶o(jì)冠嘆了口氣,不忍心地側(cè)過臉,“他下決心了?!?/br>池宴仰起頭,雨水打進他眼睛里,又酸又痛。他無聲地自嘲般笑了笑,聽見自己輕聲說道:“那走吧?!?/br>驚雷乍響。27“Chi,你在看什么?”An探過腦袋,看著滿屏幕的中國字好奇地問東問西,“哇,好帥啊這個男人!”池宴把頁面關(guān)了,沒正面回答他的問題,笑了笑:“看看新聞?!?/br>An自然明白他是不想說的意思,撇了撇嘴沒再追問,在他身邊坐下來,換了個話題:“你的論文怎么樣了?”“還算順利。”池宴點點頭,“答辯安排在下周?!?/br>“天吶,上帝啊?!盇n夸張地吸了口氣,羨慕地感嘆道,“中國人太可怕了!你簡直是個天才,Chi。”池宴笑了笑,沒再接話。An的注意力已經(jīng)被其他事情吸引走,池宴托著腦袋看屏幕,猶豫了一下又把剛剛最小化的界面打開了。J省政府網(wǎng)。從前的池宴從不點開政治新聞,對一切政治信息都不感興趣也不愿意關(guān)注。但從兩年前來美國開始,他幾乎每天都會點開這類網(wǎng)站,在新聞?wù)掌镎彝粋€人,已然成了他固定不變的習(xí)慣。池宴盯著照片里的男人。玉身長立,挺拔出眾。兩年的時間并沒有在他臉上留下痕跡,英俊依舊,只是笑容更少,眉宇之間滿是沉郁。下基層、采訪、視察、會議,他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永遠(yuǎn)在連軸轉(zhuǎn),像個機器。在池宴離開后,將近大半年的時間里莊之鴻都在非正常地頻繁調(diào)動,升降平調(diào)樣樣不缺,饒是外人也能看出幾分門道,里面明爭暗斗自然是免不了腥風(fēng)血雨。在這場聲勢浩大、曠日持久的戰(zhàn)斗里,莊之鴻的優(yōu)點反而更加凸顯了——有想法、有能力,聰明、低調(diào)、有野心。無論在什么崗位,他都能排除萬難干出實績,不落話柄、無可指摘。三個月前,莊之鴻正式被任命為J省省長,角逐至此大結(jié)局。莊之鴻站對了隊,被上頭委以重任,終于重回政治舞臺大放異彩。池宴近乎癡迷地盯著他,心里的欲望和思念像樹一樣野蠻生長,不留余地地纏緊了他的心,每一下跳動都比上一次更疼。兩年前的那個晚上,他登上了去美國的飛機,透過舷窗看下去,萬家燈火盡在眼底,那是他割舍不掉的城市,不加商量地把他的記憶留下。池宴把手貼在窗戶上,抬頭看見月亮,下一秒就潸然淚下。他愛莊之鴻。比他以為的還要愛得更深重。池紀(jì)冠的話他是信的。他當(dāng)時已經(jīng)把池紀(jì)冠逼到絕境,池紀(jì)冠不敢撒謊,就算是因為柳如茵,他也不敢讓池宴出半點事。那些話邏輯通順、合乎情理,到了美國一落地就可以驗證的事情,池紀(jì)冠沒必要騙他。何況——四十八小時,憑莊之鴻的能力,早就能找到他,那個時候沒出現(xiàn),只能說明,他來不了。但信任的范圍不包括最后一句。池紀(jì)冠從小對池宴不聞不問,但唯一手把手教的,就是他一輩子引以為豪的經(jīng)商理念。他對池宴這方面的培養(yǎng)近乎于嚴(yán)苛,從小就鍛煉他的管理才能,灌輸自己的經(jīng)驗總結(jié)。以至于池宴對他太了解了——他的措辭、話術(shù),在別人眼里是摸不透的狡猾狐貍,但池宴一眼就能看透他的伎倆。——“回答我,仕途和我,他做了選擇吧?”——“是。他下決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