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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梁睿幾乎夜夜都在父親悠揚的曲子下安眠。他伸出小手,拿起那只烏陶塤,舉到嘴邊,鼓起腮幫子使勁兒吹了吹,卻什么都聽不見。眼圈猛地一紅,淚珠吧嗒吧嗒地落了下來。澹臺燁看得心頭酸楚。幸好,這孩子還沒忘記梁笙。總有一天,他會讓這對父子團聚。穆蘭掏出手帕,一邊給梁睿擦淚一邊責怪道:“澹臺大人不知皇長子雙耳有疾嗎?送個樂器是什么意思?”澹臺燁裝作驚詫的模樣:“微臣不知,請公主恕罪??傻钕滦⌒∧昙o,怎么會...患此惡疾?”穆蘭知道梁睿的身份不易暴露,當下沒有多言,敷衍道:“本宮也不清楚,皇兄帶回宮的時候就這樣了,御醫(yī)也治不好?!?/br>看來這丫頭也不清楚內(nèi)情。澹臺燁問了聲安,恭敬地退了出來。出了皇宮回到府中,還沒跨進后宅,他的夫人已經(jīng)堵在了門口。梁笙穿著一身素雅的女裝,清清淡淡的一張臉,比閨中的姑娘還俊俏幾分。一見澹臺燁,他立即拽住對方的袖子,急聲問道:“睿兒怎么樣了?”“阿笙,這可是東都,你別隨便拋頭露面。”澹臺燁連忙將祖宗扶回屋中,一口氣也不歇地匯報道,“睿兒沒事,還記著你,現(xiàn)在和穆蘭在一起,過得還算舒坦?!?/br>梁笙蹙眉:“什么叫還算舒坦?”“他是受寵的皇長子,錦衣玉食不在話下。宮里也沒人敢招惹,所以算是舒坦吧?!卞E_燁嘆了口氣,“但終究不如跟在生父身邊,何況沒了聽力,心情多少會受些影響?!?/br>梁笙咬了咬唇:“你答應(yīng)過,要幫我把睿兒帶出來?!?/br>“放心,過幾天就是東瀛使團來訪的日子。到時候?qū)m里人多眼雜,我的人會趁機行事。”其實這話他自己說著都沒底氣?;蕦m的戒備是燕重錦和楚清負責,說是一座鐵桶也不為過。御花園的那條密道已經(jīng)失效,要想將梁睿從梁焓的眼皮底下運走,絕對是偷天換日的難度。可孩子的父親已經(jīng)等不及了。如果不是他及時攔下梁笙,立了軍令狀,對方早就拋下一切和梁焓玉石俱焚了。這人不在意自己,不在意皇位,卻極其在意這個兒子。澹臺燁想想也覺挫敗。努力了這么久,還是無法排在梁睿之前?;蛟S,在對方心里,自己連前三的位置都輪不到。手背上忽然覆了一片溫潤的觸感。梁笙垂著睫毛道:“你也小心點,實在不行就等下次。”某人的骨頭立馬酥了,原形畢露地往貼近過去:“夫人,就知道你關(guān)心為夫......”梁笙晴眸一瞪:“油舌又欠絞了吧?”“絞吧?!卞E_燁死皮賴臉地吻了上去,“以后我做啞子,你是瘸子,睿兒當聾子,咱一家三口湊個齊全人兒......”梁笙恨不得咬斷那條在嘴里翻攪的可惡舌頭??上铝藘煞瑳Q心,唇瓣微微發(fā)顫,還是無法狠力地合住牙關(guān)。他閉上眼,腦子里沙沙作響,全是那個黑暗的雨夜,澹臺燁從馬上慌不迭地滾下來,帶著滿身泥水抱住自己,抖得像風中的落葉。“阿笙,是我錯了。求求你別做傻事?!睂Ψ铰袷自谒念i窩里,溫熱的液體混著冰冷的雨水落進衣領(lǐng)。涼中帶暖,滋味難言。梁笙知道,這個面帶桃花心如鬼黠,不畏天威不懷仁德的男人,終于怕了。因愛故生憂,因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澹臺燁,你是真的愛上我了么?不是為了權(quán),不是為了欲,沒有交易,亦非憐憫,只是單純地......害怕失去我么?一直被自己輾轉(zhuǎn)碾壓的舌葉終于抬頭,帶著羞意回應(yīng)了自己。澹臺燁喜不自勝,將對方打橫抱起走向床榻。三年的死纏濫打,終于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然而他想得還是太美了。梁笙記掛著兒子,哪有心思行魚水之歡?對方身體不好,他也不敢用強,只能憋屈地跪在榻上,支著槍控訴:“夫人,你每次都這樣半途而廢撩完就跑,很不人道的好不好?”梁笙忍著笑意道:“你不是說過,等我做了皇帝再行人道么?”澹臺燁凄凄慘慘地擦了把不存在的淚:“可你也說過,做了皇帝,第一道旨就是閹了為夫......tt”“放心?!币粋€吻輕輕落在頰側(cè),似玩笑也似承諾,“我舍不得?!?/br>七月初七。纖云卷,涼月鉤。江天映河漢,紅墻倚危樓。東瀛使團正趕上乞巧節(jié)到訪。燕重錦帶著禮部和譯學館的官員,一早便在東江口的碼頭等候。一直挨到晌午,一枝高瘦的黑色桅桿出現(xiàn)在海平面上。隨后,一艘黑色巨艦駛?cè)肓艘暰€,兩側(cè)還跟著兩艘桐油紅漆的樓船。除了戴著面具的燕重錦,其他人臉色都變了。媽的,怎么開著戰(zhàn)艦來了?這是來訪還是開戰(zhàn)?燕重錦目力好,認出兩翼監(jiān)視護航的船掛著柳家水師的旗幟。東瀛的戰(zhàn)艦也并非戰(zhàn)時狀態(tài),甲板上沒安置座炮,所有側(cè)弦的炮口也都是關(guān)閉的。再看看旁邊瑟瑟發(fā)抖的一票官員,心里不禁罵了句文官怯懦,罵完方想起自己現(xiàn)在也兼著文職,便咳了一聲道:“一條沒牙的鯊魚你們也怕?都打起點精神,別在外邦面前丟人現(xiàn)眼?!?/br>“是。”下屬們吃了定心丸,紛紛重振精神,伸著脖子看向緩緩靠岸的大船。水手在碼頭搭好木制的舷梯,六七名穿著玄藍公服的東瀛使節(jié)依序下船,與淳國的官員一一問候。當中卻有一人穿著蛛絲鉤銀直襟長袍,頭戴白翡銀冠,手中執(zhí)了把山水折扇,打扮得如同中原人一般。池寒步履飄逸地走下舷梯。他身材高挑,氣質(zhì)獨特,站在東瀛人中顯得鶴立雞群,那張俊美又冷冽的臉也在第一時間吸引了眾人的目光。似乎是被人花癡慣了,他未露出不自在的表情,反而涼涼盯著燕重錦的面具,瞇起深邃的眸子,露出一個勾魂攝魄的笑容。聽到周圍口水落地的聲音,燕重錦知道身后這群沒出息的東西將淳國的臉丟盡了。他上前一步,沖池寒拱手道:“在下禮部尚書燕重錦,池爵爺十年未歸,可曾想念故土?”池寒的父親池日在為先帝尋龍珠時遇難,其母步川內(nèi)伊被封一品誥命,池寒也封了子爵。只不過這對母子自小生長于東瀛,在池日過世后便離開了中原。一別十年,燕重錦還真有點懷念毆打堂弟的日子......“燕重錦”這三個字簡直是某人的童年陰影,讓池寒從頭發(fā)尖到后腳跟都寒了一把。原來戴著爹爹面具的人就是那個無良堂兄,他將目光轉(zhuǎn)向一旁的譯官,待對方翻譯完才慢吞吞地用東瀛話答道:“不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