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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照之下,阿達臉上巨大的傷疤被涂得血紅。 在他身后,特斯哈背著手走近,道:“阿達?!?/br> “阿瑪?!卑⑦_轉(zhuǎn)身,臉上夾帶著一絲傲慢而爽朗的笑容。 “此番作戰(zhàn),你切記,要對付的人是紀直,而不是托托?!碧厮构Z重心長地勸告道,“休要被一己私情沖昏頭腦?!?/br> “是?!卑⑦_的雙眼里積蓄著鋪天蓋地的殺意,仿佛馬上就要泛濫而出,“只是,自從多年前被托托留下臉上的傷以后,兒子就始終潛心尋求打倒這丫頭的辦法。料想她也不會是兒子的對手!” 特斯哈皺眉,沉郁許久卻還是放棄了多嘴。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說了這么一句話:“不要輕敵?!?/br> “兒子記得!”阿達回答,“我定會同她公平地較量一番!” “嗯。另外,還有一個人要介紹給你,雖然大概,你已經(jīng)見識過他了?!闭f著,特斯哈側(cè)過身。 從后面走來的是一個步履穩(wěn)健的男子,夕陽映照著他的半張臉,以至于他腦袋的另一側(cè)完全陷進陰影之中。 男子臉上的神情很怨憤,令人覺得他似乎遭受過什么殘忍而不公的待遇。 等他到了跟前,阿達才發(fā)覺這男子的異樣。 他僅有一只耳朵。 大虛的太子,不,現(xiàn)如今已是廢太子的莊思恪咬牙切齒,青筋在額頭上凸起。一想起紀直,他整張臉都在極度的憤怒中扭曲起來。 特斯哈自如地更換了漢語,他看著莊思恪,臉色略微沾染著一些不易察覺的輕蔑:“希望閣下在京城的舊部能如您所說,按時出兵。不然,也就枉費了小兒救您一命的努力?!?/br> “等我做了皇帝,少不了你們的好處,只要你們助我一臂自力。 “另外紀直和他那個廢了手腳的對食,”莊思恪幽怨至極地說道,“我一定要殺了他們。” 特斯哈對于莊思恪的豪情壯志不予答復。 “呵。就憑你?”風中有人冷笑,阿達沒聽全他的話,可是他聽到了托托的名字,他用結(jié)巴的漢話說,“托托,是我的?!?/br> 第45章 射箭 馬蹄落入草地間,在潮濕的泥地里烙印下蘭花形狀的痕跡。托托利落地坐在馬鞍上,她握著韁繩,熟練地驅(qū)使著馬進了沙地。 遠眺可以看見遠處翠綠如玉石的山巒。托托望著那一頭,忽然之間打了個噴嚏。 忒鄰坐著一批棕褐色的馬緩緩跟過來,從口袋里遞了一條手絹給她說:“怎么?許久不回北地,莫不是水土不服?” “別挖苦我了,”托托接過,捂著臉道,“大抵是有人在哪里念叨我呢?!?/br> “是紀直?”忒鄰戲謔道。 “恐怕不是?!鄙砗髠鱽砩倌晡⑽⑸硢〉穆曇?。她們回過頭,一起看到元嘉艾全副武裝騎著馬走過來。 他身后是駐扎地的其他兵卒。此時托托仍然未將身上的斗篷脫下,蓋得嚴絲合縫,反而引人矚目。 不只是今日,自從出了賈州城,這些將士們就不知背地議論了托托多少次。住的是帳篷,隔著區(qū)區(qū)一層帆布,他們的聲音足以聽得一清二楚。 有人說她是苗疆的巫蠱,有人說她是要為昭玳公主替嫁的民女,還有人說她是元嘉艾的相好。 沒一個人說到點子上的。 他們所駐扎的地盤位置絕佳。倘若敵人要去往賈州,必定要從這一帶經(jīng)過。然而他們又位居高處,可以觀察到過路人而不被對方發(fā)覺。 托托被單獨安排了一間帳篷。有兵卒好奇,圍著他們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托托倒不介意,反而是忒鄰覺得很不快,催促元嘉艾幫著教訓他們一番。 元嘉艾束手無策,要知道,畢竟其中一種傳言還和他相關(guān),多說反而欲蓋彌彰。 駐守多日,女真始終按兵不動。將士們的耐心與毅力都在與日消磨著。 托托出門,挑了一匹漆黑的馬騎著四處兜圈。她立在山坡上,仰起頭張望。湛藍的天空遼遠而廣闊。 元嘉艾騎著馬跟上,他佇立在她身邊,見她一直仰著腦袋,于是也抬頭看向天際。 空中萬里無云,一無所有。元嘉艾終究按捺不住,低下頭來問托托:“你在看了么?” “元大統(tǒng)領行軍有多久了?”托托忽然問。 元嘉艾思量一陣,坦然答道:“自十三歲起,也有四年了。怎么?” “那么,你覺得女真為何至今都還在等?”托托又問。 元嘉艾多年來一直在南地作戰(zhàn),加之謀略方面,多依賴和仰仗伯父與紀直,現(xiàn)下竟然被問蒙了。 他斟酌了許久,試探著回答道:“天時不對?亦或是地利不足?” 托托倏地笑出聲來。她慢悠悠地抬手,怡然自得地將籠罩住自己頭顱的斗篷摘了下來。 此舉止來得太過突然,以至于元嘉艾也未能防備。不遠處的士兵們也全都吃了一驚。 厚重的毛呢斗篷之下是一張艷麗的面孔。女子生得好如清麗爽落的芙蓉,笑靨干脆,然而眼睛里卻醞釀著滔天的煞氣。 她底下穿的是一件單薄的襖子,從圓領之上衍生出一截潔白修長的脖頸。而寬大的斗篷下,她如竹筍般細嫩的手臂也是極其誘人心魄的。 托托不為周遭人的異變所動。她徑自伸出手,從身旁的元嘉艾手里奪過了他的弓。 那是一柄青銅制成的弓箭。無堅不摧,對于未經(jīng)訓練的男子而言,光是拉開都難于上青天,更不用說瞄準。 托托只是一介女流。 她不動聲色地取過那把弓,輕而易舉地從元嘉艾背后摘了一支箭。她就這般輕易地將箭扶上弦,隨后輕而易舉地往后拉。 她對準天上,松開弦時,托托低聲說:“難不成元大統(tǒng)領看不見么?” 利箭離弦,宛如流星般飛快地朝目標直擊過去。 嗖的一聲,只見蒼穹之中毫無動靜。地上的所有人都仰頭望天,少頃,只見蒼白而漂浮著稀云的畫卷出現(xiàn)了一個黑點。 一只鷹隼驟然砸落地面,它身上插著一支箭。那支箭分毫不差地穿過了它的一對翅膀。 地面上一時沉寂,隨即炸開了鍋。然而托托卻并沒有理會他們。 她再一次拉開弓,同樣朝向無邊無際的蒼穹。這一次是三箭齊發(fā),托托不慌不忙,射出之后收手。 與上次一樣,再一次有鳥墜落。唯一不同的是,這一回射出的是三支箭,落下的便是三只鷹。 托托將那柄青銅弓交還給元嘉艾,說:“換地方駐扎吧,要么就回去??偠灾?,現(xiàn)下已經(jīng)暴露,只怕女真已派人在往這里殺過來了?!?/br> 元嘉艾亦是大為震驚,低頭看自己手中的弓,已經(jīng)將近彎曲了。 他強擠出鎮(zhèn)定,咽了一口唾沫后飛快地答道:“知、知道了。我這就派人快馬加鞭送信給紀公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