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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詞遇忽然低低地嗯了一聲。像只貓。陳葉盡轉頭,望向睡得正酣的慕詞遇。慕詞遇的睡顏也如同一只貓:臉側在一旁,緊貼枕頭,頭發(fā)微散在耳畔,睫毛濃密的眼睛略上向挑,薄薄的唇抿成一條縫。他肩膀懶散地聳起,畏冷一般,整個身軀都蜷在柔軟溫暖的被子里。慕詞遇的長相漂亮得毋庸置疑,只是太過凌厲,讓人覺得難以接近。倒是這副沉睡的摸樣,平素不可一世的少爺氣場消失了,反露出點難以形容的可愛來。陳葉盡看著看著,便忘記了把視線錯開。某一剎那,陳葉盡猛地清醒。墻上的掛鐘指在六點三十四,時間只過去短短一分鐘而已。但在這一分鐘的短暫失神里,他仿佛置身于另外一個空間,度過了另外一次時間。真是撞邪了。陳葉盡在心中暗罵一聲,倉促地關門離開。就連段溫禾也能感覺到,慕詞遇的心不在焉。段溫禾不是射箭社的社員。他作為學生會長,經常在各個社團溜達游蕩,而今天恰好跑到射箭社來消磨時間。箭術社原本在崇圣很冷門,自從一年前慕詞遇加入后,跟著增加了許多新社員??上皆~遇很少在社團現(xiàn)身,因此那些花癡的女孩子們,只要一聽到慕詞遇會參與社團活動,就尖叫著跑到射箭場圍觀。雖然慕詞遇花心的名聲在女生部已經傳開,但不得不承認,當慕詞遇挺直身板,彎弓拉箭,擺出標準至極的射箭式時,整個人都散發(fā)著令人窒息的優(yōu)雅氣場。那些眼泛桃花的女生們,看到他射箭的樣子,會涌起就算被玩弄也要跟他在一起的沖動念頭。不過今天……慕詞遇的發(fā)揮很不好。雖然動作還是一樣的舒展凌厲,可是準頭……總是偏離靶心。“詞遇,你在想什么?”社團活動結束后,段溫禾問。慕詞遇收起裝備,冷淡地說:“沒想什么。”“是么?”段溫禾微笑,“可是看你的表情,好像不太高興呢。”“射的那么差,怎么可能高興?!?/br>“我怎么覺得你把因果弄反了?”慕詞遇停下腳步,白段溫禾一眼。“好啦,你不想說,我們就不說這個?!倍螠睾绦α诵?,親昵地攬住慕詞遇肩膀,“晚上去我宿舍吧,我跟同學要了一張藍光影碟,是你很喜歡的導演的新片?!?/br>“可以啊。”慕詞遇隨口答應。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穿過走道,來到了動物研究協(xié)會的房間外。一個身材高挑的男生推開門,從房間里走出來。他沒注意到身后的人,獨自往前走著,手里提一個蓋布的鐵籠。慕詞遇朝他喊道:“修勵哥?!?/br>慕修勵身形一頓,帶著意外的表情地轉過身。他讀高三,比慕詞遇年長一級,兩人雖然同校,但因為在不同的教學樓上課,因此見面的機會并不多。何況,即使見面,慕詞遇也不會主動跟他打招呼。“怎么,詞遇,有什么事嗎?”慕修勵不自覺地緊張起來。“沒什么,跟你打個招呼啊?!蹦皆~遇淺笑道。他走到慕修勵面前,好奇地指著鐵籠:“這里面是什么?”說著,便伸手去掀蓋住的布。慕修勵急忙制止他:“當心!”慕詞遇已經看見了籠中裝著的東西。他瞇起眼睛,嘴角笑意盈盈:“……原來是這個啊?!?/br>陳葉盡回去的時候,慕詞遇已經入睡。房中沒有開燈。公寓樓外的路燈散發(fā)倦淡光澤,薄霧一般沿著百葉窗的縫隙灑入,流瀉在房間里。陳葉盡輕輕地洗漱完,走到床邊,輕輕地坐下來。明天是周末,他打算坐校車回市區(qū),陪陳心枝兩天。而等到禮拜一返校時……也就到慕詞遇的“兩周之期”了。陳葉盡靜靜望向不遠處的另一張床。借著微弱的光芒,他看到慕詞遇隔著被子的隱約輪廓。他忽然覺得怪異,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在這樣一個距離,這么安靜地注視慕詞遇睡著的樣子。一開始,陳心枝跟慕正海在一起時,他是反對的。慕正海與夫人的關系再不睦,終究是有婦之夫。陳心枝跟他相戀,既不被認可,也沒有名分,最終受傷的終究是自己。但是,當他看到陳心枝和穆正海在一起的神情時,他動搖了。他從沒見過陳心枝露出那么愉悅、明媚的笑容。他想,自己母親一定是知道后果的,可就算知道后果,她也要飛蛾撲火地扎進愛情里。她就是這樣——如果她不是這樣,十七年前,她就不會選擇生下自己。據陳心枝說,自己的父親是個憂郁而英俊的流浪畫家。兩人一見鐘情,一夜纏綿后,第二天清晨,那位流浪畫家便跳海自殺了。尸體撈上來時已經面目全非,翻遍全身,找不到任何身份信息。后來,陳心枝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她的朋友都勸她打掉孩子。她才二十歲,年輕又美麗,不愁找不到好男人,但她橫了心,一定要把孩子生下來。單身母親的生活非常艱辛,陳心枝的身體,也就是這在一日日撫養(yǎng)陳葉盡長大的過程中,逐漸虛弱下去的。陳葉盡很想沖慕詞遇大喊一句:“你這種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少爺,怎么能夠理解我的心情?”但是,每一次,當慕詞遇對他露出鄙夷之色時,他依然選擇了退讓。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說這句話。是他滿心功利地接受穆正海的關照,是他生生介入慕詞遇的生活。站在慕詞遇的立場,厭惡自己是理所應當?shù)模皆~遇完全沒義務、也沒必要理解自己。陳葉盡自嘲地笑了笑。我到底怎么了?為什么非得要慕詞遇理解自己?他的理解,難道對我很重要么?越想越混亂,陳葉盡一陣煩悶,往后一仰,把自己的身體摔在床上。他閉上眼睛,默默地數(shù)著羊,努力使自己不再胡思亂想。沒過多久,一片靜謐的黑暗里,突然爆發(fā)一聲驚慌的大喊。陳葉盡連滾帶爬地翻下床。巨大的響動把慕詞遇也弄醒了,坐起來,一只手撐住床問:“怎么了?”陳葉盡沒出聲,牙關直打哆嗦。慕詞遇擰開臺燈,驟亮的燈光照亮陳葉盡血色盡失的臉。慕詞遇蹙眉:“你怎么回事?”“床,床上,”陳葉盡伸手指向自己的床,渾身顫抖,直往慕詞遇這邊躲,“有東、東西。”慕詞遇抬起眼皮,意外地打量一番陳葉盡。他還從沒見過陳葉盡露出如此慌張無措的模樣。“什么東西?”“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