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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需要他就搬到哪里:裁縫,燈光,錄音,就連制作道具都有他的份。深夜,就算拍得多晚,那個人仍然也在片場。那個人工資很低,灰頭土臉的,好像很好脾氣。不怎么像別的剛來片場跑腿的實習人員,干兩天就撂桿子了。他也似乎對那些有名氣演員沒有多大的熱情,有時候在一旁邊打燈,邊看他在演導演安排的旁支末梢的戲份。江浸川剛拍完一小段片里的三線開外的角色戲,收回神來,出了戲,看見那個人在臺下面,好像看癡了一樣。他心里有些突突的感覺,但他不去理會。收工后,他不參與聚餐的,就是一個人回家。下雨了,打傘。那時候的他拍戲最深刻的印象,是那揮之不去的、是那個城市特質(zhì)的、綿綿的雨,下了整整四個月,一天不少,一刻不停。也昭喻著他,并還沒有走出這片龍?zhí)椎年庼病?/br>灰色的傘,打在這片老舊的半工業(yè)城市里。那個人好像跟在他后面。他回頭看,“你跟我同路?”葉涇渭自然不跟他同路,只想跟在他后面。“你天賦很高,沒見過演技這么自然,有靈氣的,在我看到的年輕演員里?!?/br>江浸川聽到這些,向來不會表露情感,他從來不會為了這些贊美奉承而展露他真實的內(nèi)心感受。他孤傲,清高。向來厭惡這種明顯至極的吹噓。他并不出聲。葉涇渭跟他走著。路過了櫥窗,玻璃倒映著灰色陰雨的城市。江浸川看到了那個人,沒有穿雨衣,也沒有帶傘。略灰蒙蒙的,像是與雨水連在了一起。他稍把傘傾斜了一些,兩個人走在同一把傘下。一路上的沉默,他不喜歡聒噪,而且他性格在這么些年來的毫無成就、也毫無希望的壓抑下,在生活中抹去了更多的光彩。很快,江浸川就到了家。葉涇渭抬頭,那是一排的老居民的出租的舊樓房。江浸川轉(zhuǎn)身就走進那個漆黑的樓梯間。那個片場的小螺絲釘站在街道上,看他背影轉(zhuǎn)去。說不上話來。結(jié)果,那個人從黑暗的樓道間再次轉(zhuǎn)過身來,走下了兩步,遞過了傘給他。然后,也未曾看那個人一眼,轉(zhuǎn)身就進了樓梯中。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后……葉涇渭在下面仰頭看著,直到看見五樓亮起了燈。原來他住五樓,葉涇渭記下來了。第二日。江浸川從家里起來,收拾了一通,下樓的時候,天色蒙蒙,還是有些細雨,下到了一樓,看到樓梯間一個人影。他不知道是誰,直到那個人打起了傘。傘身露出了光線下,是他的那把傘。“早啊,”江浸川淡淡地看他,看見他手上是自己的傘,只有一把,那個人遞過來,他伸手接住。葉涇渭走在他身邊,也是不怎么多說一聲。雨很細,如果不打也可以的。只是雨會打濕頭發(fā),落進后頸的領(lǐng)子去。江浸川跟他一起走在濕潤的青石板上,“早?!?/br>傘重新打開,出現(xiàn)在兩人的頭頂上。……還是在片場,那個人忙來忙去,比他見到過的戲份吃重的演員還要忙。江浸川開始留意這個人了。燈光師在匆忙的片場中大喊:“小涇,這邊,”“來了來了,”那個人邊說著,邊立馬把手上的道具放下,一路跑過去,幫忙打光,高舉著燈臂,站著了燈光師的固定的鐵樓梯架子上。江浸川也在片場中看別的人演戲,偶爾抬起頭看,那個人一直打燈,鏡頭范圍內(nèi),營造影片光線氛圍濃郁,鏡頭外,卻是人力手臂高舉著,同一個動作,保持很久。他低下頭,把專業(yè)書翻了幾毫米,再次抬起頭,那場戲演了又卡,卡了又演,那個人還是同樣的姿勢,小歪著頭,打著光。光下的男女演員聲情并茂。鐵架子上的那人很認真,專注,還看著下面的戲,略有些津津有味。“場記不夠人,”一場記向一副導演抱怨道。“我來,我來,”那個人依舊是二話不說,高喊著,做完自己手頭上的事,趕緊趕過去,“做些什么?”于是看見那人在四處忙著記錄這一個鏡頭的演員服飾,對白,鏡頭編號等等。江浸川在拍一個暗戀別人的人,在看自己喜歡的女孩在跳舞。然后導演喊卡后,他看見那個人,略低下頭,在場記單上用筆記錄著片數(shù),編碼,第幾場第幾條記錄,等等。然后再抬起頭,奔波幾個演員間做服飾記錄,過去詢問那女孩演員的衣服,還過來問自己?!癓碼的,藍色的,”江浸川告訴他。他笑著點點頭,“好的,明白?!?/br>有時候,還時常會看到他,跑來跑去,片場里。做道具的時候灰頭土臉,遞給江浸川的制作扮演嘔吐的漿糊,江浸川接過,他告訴自己,“是牛奶和八寶粥做的,還挺好喝的?!?/br>江浸川沒怎么說話,接過了。向來不與自己不熟悉的、第一印象不怎么喜歡的人接觸。江浸川沒有與他有過肢體接觸,也討厭與生人有這種的接觸。嘔吐的時候,還咽下去了幾口。江浸川覺得,特別的甜膩,杏仁牛奶的味道,又有點蓮子的感覺,比起以前的道具水,要好喝很多。有個老場記被天花機器砸傷了手,很多人圍了過去。江浸川在看劇本的時候,聽見“砰”地一聲,立即有人跑過去。江浸川下意識地擔心會不會是他,當即四下找他的視線。發(fā)現(xiàn)那人并不在自己的視線范圍里,連忙地自己也過去。很多人圍在那里,擠進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受傷的是一名老員工,四處看,圍觀人群并沒有他。結(jié)果看見那個人急匆匆地跑過來,看到了被砸傷的人,眼睛有些什么水光一樣的。江浸川看見他的臉在沒人察覺的時候濕了下,表情很擔心,跟著眾人一道將老員工扶起來。江浸川覺得受傷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在片場他也受傷過,而且旁邊都沒有表露出這么傷心的神色,但那個人好像很難過。偷偷地像是抹眼淚。當即有旁邊的人拍了拍那個人,安慰那顆小螺絲釘?shù)氐?,“沒事的,你剛來,更要注意安全,受傷是常有的,”葉涇渭好像點了點頭。江浸川覺得這個人,有點好笑。也有些令他有些側(cè)目。他是不喜歡這種的人,雖然他也沒有明白自己對哪種人有好感,但絕對不是這種。那時候自己卻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有種對那人略有好奇的感覺,可能想他還有什么令自己更想不到的、自己不喜歡的事情。他好像聽到很多人都會提起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