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哪里是回去訓(xùn)練，就在背對岳昇的一刻，我就開始哭。

跑了多久，我就哭了多久。

夏天天黑得晚，哪里都有光，我想找個黢黑的地方，將自己藏起來，可是我找不到。

不知不覺，我跑到了剛來旭城時，岳昇帶我來過的商業(yè)中心。

廣場一旁的巨型屏幕上，播放著一個當(dāng)紅男星的廣告。我在屏幕的光芒下抹淚，哭得直抽氣。

很多路人看著我，他們不知道為什么我哭得這么傷心。

甚至連我自己，也不明白我怎么就哭成了這樣。

回到宿舍時已是半夜，我室友陳興問我怎么回來了。

他比我大兩歲，不是旭城人，一直住在宿舍。剛結(jié)束的考核我排第三，他比我還厲害，排在第二。

我什么話也不想說，倒頭就睡。

被子外，我聽見陳興說，我們這些排在前三的最終也不一定會被選中。

我滿腦子都是岳昇，根本聽不進他說的話。

后來回想，我覺得就算我聽進去了，也一定滿不在意。

我長得好看，舞跳得最好，聲音條件雖然不是最好的，也是最好的之一，連我都不會被選中，還有誰會被選中？

這可能就叫年少輕狂，年少無知。

高中開學(xué)的日子，岳昇來公司宿舍接我。

我特別想見到他，可真見到了，卻又別扭。

我很想跟他說，你看你弟弟這幾天因為太愁，都瘦了一大圈。

換作以前，我一定會說。

可我單方面跟他生了一回氣，加上上次撒嬌毫無成效，我便開不了口。

岳昇倒是一切如常，路上還問我吃不吃必勝客。

小時候在清黎，德克士就是最好的快餐。來了旭城之后，我才知道除了德克士，還有麥當(dāng)勞肯德基必勝客。

但我現(xiàn)在一點兒不想吃必勝客。

岳昇越是表現(xiàn)得平常，我越是難過。

我們吵了架啊，為什么只有我這么在意？

報到手續(xù)辦完之后，岳昇留下來給我開家長會。我在后門偷偷看他，心里又驕傲又酸楚。

驕傲的是他是最年輕最帥氣的家長。

酸楚的是他要和我劃清界限，還要去耘山縣教書。

“哪天想回來，就給我打電話?！币磺卸嫁k理完畢之后，岳昇說：“我提前準(zhǔn)備你喜歡吃的菜?！?/br>
我沒有辦住讀，但我每天放學(xué)之后都得去星騰訓(xùn)練，住星騰宿舍，所以不能像讀初中那樣天天回家。

我賭氣道：“我國慶節(jié)回家，我想吃糖醋排骨、水煮rou片、爆炒豬腰、土豆燒牛rou，還有酸蘿卜鴨子，你給我做嗎？”

岳昇蹙眉，沉默地看著我。

他不像生氣的樣子，但我知道我這句話讓他很難回答。

我讓他困擾了。

可我頭腦發(fā)熱，紅著眼，不依不饒，“哥，你說啊，你給我做嗎？”

我們僵持著，岳昇說：“我春節(jié)回來給你做?！?/br>
我轉(zhuǎn)身就跑。

“咱小山雪怎么了？以前不都是笑嘻嘻的嗎，怎么最近老是氣鼓鼓？”季馳趁著休息的空檔，跑過來和我聊天。

他也是訓(xùn)練生，當(dāng)初還有三十五人時，他好幾次和我分到一起，和我很熟。

但他唱歌跳舞都一般，只有一張臉好看——但沒有我好看。

八月底考核時我生怕他被淘汰，但大概是因為他運氣好，發(fā)揮得不錯，好幾個平時比他出色的同學(xué)被淘汰了，他卻留了下來。

我本來打算多幫他看看舞，不然他遲早被淘汰，但因為岳昇的事，我實在是沒心情，疏忽了他。

“我沒氣鼓鼓。”我將季馳湊近的臉推開，“你怎么全身都是汗？”

季馳笑道：“因為我努力啊?！?/br>
他放屁。

我們所有人里最不努力的就是他。

“小山雪?！奔抉Y說：“你是不是有心事。說出來哥哥給你出主意。”

“哥哥”這兩個字對我來說意義非常，我只有岳昇一個哥哥，其他人都不是哥哥。

被我瞪了一眼，季馳笑著躲開，“小山雪生氣起來好兇啊，今后可以走美兇路線?！?/br>
祁盛聽到這一句，驚訝道：“什么什么？山雪要走美胸路線？他哪來的胸？”

我：“……”

轉(zhuǎn)眼就到了九月中旬，岳昇給我發(fā)消息，說明天就走了。我站在校門外的公交車站，很想很想回去看他，可我還在生氣。

我等的公交車就要進站，正在我不知道怎么辦的時候，季馳給我發(fā)消息，說舞蹈老師今晚加課，叫我放學(xué)了趕緊過去。

我回過神來時，車已經(jīng)開走了。

我沒有回家，穿過馬路，上了前往星騰的公交車。

三天后，岳昇給我打電話，用的是座機。我看到號碼時根本不知道是他。

他說，他已經(jīng)到耘山縣了，但學(xué)校在耘山縣下面的一個村子，交通和通訊都不方便，手機沒有信號，打個電話報平安，以后就不能經(jīng)常打電話了。

落后的村子是什么樣子，沒誰比我更清楚。

聽見岳昇的聲音，想起他明明離開了那樣的地方，卻又自己跑回去，我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我不該和他生氣，不該在他走之前都不回去和他告?zhèn)€別，他是唯一疼我的人，我怎么可以和他生氣？

“哥……”我喊他，“哥哥。”

岳昇的聲音很溫柔，“嗯？”

“哥，你照顧好自己?！蔽遗Σ蛔屪约嚎蕹鰜?，言不由衷地說：“我支持你去教書，我等你春節(jié)回來給我做糖醋排骨?！?/br>
我聽見岳昇很低地笑了一聲，“好，你也照顧好自己?！?/br>
我忽然覺得輕松了許多，“小太陽呢？你有時間照顧它嗎？”

“嘎——”

難聽的叫聲傳來。

“本來想讓你養(yǎng)?！痹罆N頓了下，“放心，它在這邊也很適應(yīng)?！?/br>
我又一次內(nèi)疚起來。小太陽跟著我們從清黎市到岳家寨，又從岳家寨到旭城，終于安定下來，該我養(yǎng)著它的，我卻因為和岳昇賭氣，沒有去接它。

岳昇似乎很忙，只和我說了一小會兒就要掛電話，我聽見有人在喊“岳老師”。

互道再見，我握著手機坐在練功房外的地板上，將臉埋進膝蓋里。

才這么幾天，我就好想他。

想我的哥哥。

第35章寧曳

“山雪，你怎么在這兒？”祁盛沖著我大喊：“秦哥找你！”

我轉(zhuǎn)過身，看不清他的表情。

現(xiàn)在是十二月底，天寒地凍，他呵出的白氣把他的臉給擋住了。

“我馬上去?！蔽揖o握著手機，聽著里面單調(diào)的“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心里一陣焦慮。

我打的是岳昇的手機，我已經(jīng)很久沒聽到他的聲音了。

耘山縣的條件大約就比岳家寨好一丁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