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和賣外，漸漸的，短信不發(fā)了，外賣也不來了。部門員工私下咬耳朵，說唐哥和子蕭哥是不是掰了？

唐遠在茶水間里接水泡咖啡，聽見這句，險些砸了手上的杯子。

掰你妹！我們壓根兒沒好過！

話雖這樣說，心里還是忐忑，那個小王八羔子到底怎么了……

唐遠接到周子蕭的電話是在半夜，他有點失眠，翻來覆去睡不著。周子蕭的聲音有點啞，在電話里反復問：“阿遠，你還好嗎？阿遠好不好，阿遠疼不疼？”

唐遠莫名其妙，心想姓周的撒什么癔癥！

周子蕭用的是座機，唐遠查了一下那個號碼，歸屬地顯示，是鄰市醫(yī)院的住院部。

（5）

周子蕭談戀愛談得大張旗鼓，律所的人都知道唐遠是他對象，所以，唐遠想打聽周子蕭到底出了什么事，并不難。

唐遠直接打電話給周子蕭的助理，小助理哭哭啼啼，說，遠哥，你快來看看周律吧，他差點沒命。

周子蕭為案子去調查取證，不曉得戳了哪個大佬的肺管子，把周子蕭連車帶人一塊懟進了護城河，要不是救援隊來得快，周子蕭就得當場喂魚。

溺水造成嚴重的肺部感染，斷了三根肋骨，周子蕭現(xiàn)在還發(fā)著燒，沒徹底度過危險期。

周子蕭大概燒糊涂了，還有點應激障礙，一口咬定有人要害阿遠，他要打電話給阿遠，又不肯用自己的手機，說是會被監(jiān)聽，硬是讓助理扶著他，去護士站借了座機。

主治醫(yī)生見周子蕭一個重病患者不僅私自拔針頭，還下床亂跑，差點暈過去，指著他的鼻子罵他腦殼有坑。

周子蕭也不生氣，魔怔似的自言自語，說阿遠要好好的，阿遠怕疼，我答應過他，再不讓他疼。

唐遠覺得眼眶有點熱，他拉開百葉窗，陽光照進來，刺得雙目生疼。他問助理，有沒有通知周子蕭他爸。

助理哽咽著說，醫(yī)生說周律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周律也不讓驚動家人，他說老爺子最近有點心率不齊，受不得嚇。其實，周律也不讓我告訴你，但我真的太害怕了，遠哥，差那么一點，周律就沒了……

掛斷電話，唐遠覺得自己大概站得太久了，膝蓋軟得厲害，有點撐不住他的體重。

他扶著辦公桌慢慢蹲下去，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把那股漫溢到喉嚨口的情緒壓下去。

他想，這世上再不會有比周子蕭更混蛋的人了，前腳一口一個寶貝一口一個阿遠，把人哄的飄飄然，后腳就踩上了鬼門關，拿性命去賭。

怎么會有這么混蛋的人！

混得讓他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唐遠跟單位請了半個月的假，說家里老人病了，他要去陪床。領導挺厚道，也沒多問，只是勸他放寬心。

唐遠沒立即出發(fā)去鄰市，先登門探望了一下他的前任公公、周子蕭的爹。

自從挨了一記玻璃盤，老爺子對唐遠多少有點愧疚，傷人的狠話自然也說不出，除了不拿正眼看唐遠，其他，也算過得去。

唐遠趕著飯點上門，沒想到家里還有客人。

那是個非常儒雅的年輕男人，風度翩翩，挺拔利落。一眼看去，唐遠只覺得這人眼熟得厲害，偏偏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唐遠專心思考到底在哪見過這人，眉頭習慣性皺起來，顯得面色不善。年輕人倒是好脾氣，也不介意，笑著與唐遠握手，說：“你好，我叫董承業(yè)，是子蕭的發(fā)小，剛剛回國，來看看周叔叔。”

聽到“董承業(yè)”三個字，唐遠沒有驚訝，心頭滑過一聲淡淡的嘆息，他想，這就是周子蕭喜歡了十幾年的人，那小王八蛋的眼光真不錯。

唐遠估摸著周老爺子也不想讓外人知道他和周子蕭的關系，略聊了幾句，問了問老爺子的身體狀況，便起身告辭。

唐遠在玄關處換鞋，老爺子背著手溜達出來，狀似無意地說：“告訴那小王八羔子，他老子好得很，不用他惦記，顧好自己吧?！?/br>
唐遠給老爺子鞠了一躬，說了聲謝謝叔叔。

老爺子看他一眼，沒說什么，擺手讓他走。

直到出了周家的大門，唐遠才慢慢吐出一口氣，天知道，剛剛在玄關處，他差點把那聲“謝謝叔叔”，說成“謝謝爸”。

其實，他一直想叫管周老爺子叫聲爸，和周子蕭一塊站在老人家面前，光明正大的叫一聲，就好像給這段法律永不會承認的關系蓋了章，定了性，他和周子蕭也算正式結發(fā)，從此，生同xue，死同槨，百年之后，就連墓碑上也要并排刻下兩個人的名字，生死相隨。

哪怕為此再挨老爺子一盤子，他也樂意。

可惜啊，之前沒機會，之后，可能，也不會有機會了。

唐遠在停車場抽了三根煙，才看見董承業(yè)走下來。地下車庫一貫陰冷，唐遠拉上外套的拉鏈，快步走過去敲了敲董承業(yè)的車窗。

董承業(yè)降下車窗，神情有些驚訝，依舊禮貌地笑。唐遠盯著他看了半晌，慢慢地說：“聽子蕭說你結婚了，剛剛忘了祝你新婚快樂。”

董承業(yè)聽得一愣，卻笑了，解釋著：“你是不是看到那副婚紗照了？錯了錯了，那只是我?guī)团笥雅牡男麄髌贿^，還是謝謝你的祝福……”

唐遠心里的嘆息更深，他想，周子蕭你個大傻逼，連這都能搞錯，活該你愛而不得！

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張小卡片，放在董承業(yè)手上，并不看他的眼睛，低著頭，輕聲說：“老爺子身體不好，剛剛我沒敢告訴他。子蕭病了，現(xiàn)在在鄰市醫(yī)院，地址和病房號在紙條上寫著，你去看看他吧，這些年他一直挺惦記你。”

他喜歡你喜歡了十幾年，不容易，若有可能，你們試著在一起吧。

這一句，唐遠到底沒能說出口。

他聽見心里傳來幼獸瀕死般的哀鳴，一種難以形容的微痛貫穿心肺。

他想，周子蕭啊，沒想到，折騰到最后，竟然是我送你一場成全。

也好，他日終成眷屬，你記得跟我說聲謝謝。

我可是把自己的心敲碎了，把自己的愛情掐死了，才做出的讓步。

這世上不止有你愛董承業(yè)，也有我愛著你。

只不過三個人的愛情，到底太擠，注定有一個人是要被辜負的，所以，我就不摻合了。

你們好好的吧，你們一定要好好的，多保重。

（6）

唐遠跟公司請了十五天假，假期還沒結束，他就遞了辭呈。老板挺欣賞唐遠，有點舍不得，問他是不是覺得待遇不好，這些都可以談。

唐遠笑著說感謝老板厚愛，公司的待遇很好，我只是想換個城市，有個新的開始。

老板開玩笑說，是不是分手了呀，這么深沉。

唐遠頓了兩秒，點點頭，說，是啊，分手了。

死過一次似的分手，可能很久都緩不過來。

幾天后，唐遠在小助理的朋友圈里看見一張周子蕭的照片，那人腦袋上裹著紗布，在住院部的花園里曬太陽，臉上還有傷痕，精神狀態(tài)倒不錯，看樣子已經正式度過危險期。

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