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五章 善后
“根據(jù)剎車痕,初步估算,車子經(jīng)過東方商廈西南角拐彎時剎車速度有可能超過一百碼……” 市交警支隊副支隊長王玉民看著市委書記徐沛陰云密布的臉膛,強忍住心里的不安,忐忑的匯報道。 “啪!”徐沛狠狠的將手中杯子里砸在書桌,指著他侄子徐海洋的鼻子,發(fā)飚罵道,“你們這是開車,還是想殺人!” 膽顫心驚的徐海洋不敢吭一聲,甚至都不敢?guī)Ш抟獾目醋谂赃叺纳蚧匆谎邸?/br> 對于今年才四十六七歲、就已經(jīng)是省委常委的徐沛來說,當(dāng)真是前程無量、仕途一片光明,甚至給人寄以比田家庚更高的期待。 沈淮跟徐沛接觸不多,對他的秉性不甚熟悉,看著他發(fā)起火來也是雷霆大作,心知他也是一個氣勢極強的人;不過他只是平靜的看著這一切。 “你們交警支隊是干什么吃的,為什么會允許這樣的車輛在市中心橫沖直撞?”徐沛把侄子罵得啞口無聲,又叉腰怒目看向市交警支隊的副支隊長王玉民發(fā)飚,“你今天給我記清楚了,以后市里要還有這種混賬車、王八車橫沖直撞,遇到一輛給我砸一輛,不管是誰,都不許留情面。難道開了輛好車,就可以橫沖直撞了嗎?難道掛武警支隊的車牌就可以橫沖直撞的?”又跟孟建聲說道,“你再打電話給武警支隊,再問問這車牌是怎么回事?” “徐書記,武警車牌是成志這小王八蛋私自套掛的車牌,”趕過來的趙沫石難得見到徐沛有怒不可遏的時候,抹掉額頭的冷汗,看著孟建聲要打電話給市武警支隊調(diào)查車牌的事情,忙站出來說道,“今天的事情,完全是成志的責(zé)任,海洋只是一時意氣,給成志糊弄得熱血上頭。我請求徐書記嚴(yán)肅處理成志,該刑拘就刑拘,哪怕判刑關(guān)兩年,也叫他得個教訓(xùn),好過他再當(dāng)?shù)満?。對沈書記,我除了愧歉還是愧歉,是我教子無方,也辜負(fù)徐書記您對我的信任……” 沈淮坐在一旁,看了浦成電器集團(tuán)的老總趙沫石,知道他站出來將武警車牌的事情兜下來,是不是讓這件事影響無限牽涉下去、再擴大了。 徐沛、趙沫石都如此表態(tài),沈淮再給臺階,也就有些太得理不繞人。 他站起來跟徐沛說道:“我情急之下,這件事我處理也是有些沖動、毛糙,沒想到要讓徐書記您百忙之中為這種小事分心。我還有朋友在樓下車?yán)锏戎?,我就不在這里耽擱徐書記你們了,先告辭,”走之前,看了徐海洋、趙成志等人一眼,又跟趙沫石說道,“對砸車的事情,我也很抱歉,修車的費用,還請趙總把單據(jù)寄給我……” “不,不,”趙沫石忙說道,“今天的事情完全是我教子無方的責(zé)任。近年來我也是忙于公司的事情,對這個小王八蛋疏于管教,說實話還要感謝沈書記給他一個教訓(xùn),不然還真不知道他以后會闖出怎樣沒法收拾的禍?zhǔn)聛怼庇株P(guān)心看向沈淮的右臂,問道,“沈書記,你的手是不是到醫(yī)院檢查一下,好放個心?” 作為全淮海省九家上市公司里唯一一家民營企業(yè)浦成電器集團(tuán)的老總,趙沫石在徐城自然不是沒有分量的人物。 沈淮也看不透五十歲剛出頭,就滿臉皺紋的趙沫石是真心覺得自己教子無方呢,還是在徐沛面前不得不如此表態(tài)。 沈淮握了握給后視鏡撞烏青的右臂,還有些腫痛,說道:“應(yīng)該沒有傷著骨頭,過兩天就能化淤,不用麻煩趙總了……” 夜里趕過來跟徐沛談事情的李谷,見事情到這一步,算是平息下來了,站起來跟徐沛說道:“我送一下沈淮,也就回去睡覺了……” 徐沛點點頭,站起來送沈淮與李谷出他的辦公室。 徐沛的辦公室也不是很大,馮至初等人都在外面坐著等候,但也清晰聽得見徐沛在里面大發(fā)雷霆、訓(xùn)斥徐海洋的聲音,也是膽顫心驚。 這時候看到省委田書記的大秘李谷陪同沈淮一起走出來,馮至初站起來問道:“沈淮,這是要走啊……” “嗯!”沈淮點點頭,冷淡的應(yīng)了一聲。 李谷看了馮至初一眼,見沈淮沒有停下腳步,他沒有細(xì)問的心情,陪沈淮下樓,邊走邊說道:“你關(guān)于徐東鐵電氣化改造及復(fù)線的倡議書,田書記有看到,你那邊有沒有進(jìn)一步的方案?你跟華東鐵局那邊有沒有溝通,還是說由省里跟鐵道部先接觸一下?” “難度很大啊,我也是提一下構(gòu)想,真正的相關(guān)工作還是要省里推動才有可能實施啊?!鄙蚧凑f道。 “是啊,難度是很大。國內(nèi)六十年代就建成第一條電氣化鐵,八十年中期開始對現(xiàn)有線較大規(guī)模的推動電氣化改造,徐城也是幾條線的交匯地。多年來一直都在跟部委申請,但現(xiàn)有的改造資金有限,淮海爭不過其他省市啊。自籌資金雖然是個選擇,但動輒數(shù)十億上百億的資金,不是淮海地方所能承擔(dān)。就算投資只有十幾億的徐東高速,也是田書記咬牙逼著交通廳上馬的……” 關(guān)閉 沈淮點點頭,聽著李谷說省里的難處,也沒有就這事表太多的態(tài),但看李谷從徐沛的辦公室出來后眉頭就一直蹙緊著,心里暗自琢磨: 徐沛雖然是個有政治野心、務(wù)實的人,自然也清楚今天的事情要怎么處理才合度,但不意味著徐沛就是一個心胸開闊的人。 李谷或許是意識到這點,才為此愁眉莫展。 此時他代表宋系在淮海,跟田家庚、徐沛等人的關(guān)系是暫時的合作,僅僅是他二伯跟田家庚爭淮海省委書記之后關(guān)系的短暫恢復(fù),實際上脆弱得很。 沈淮也不知道徐沛心里到底是怎么看待今晚這事的。 走出市委大樓,才發(fā)現(xiàn)外面已經(jīng)淅淅瀝瀝的下起不小的雨來,隱隱約約的還有雷聲。 都十一月了,下雨還伴有雷聲,真是少見,沈淮剛才在徐沛辦公室里,竟然沒有察覺到外面下雨了。 李谷自己開車過來找徐沛談事情,沈淮也無需送他回去,到停車場各自上車分別。沈淮看了一眼徐城市委大樓猶亮著眼的那幾間辦公室,側(cè)過頭問在車?yán)锏人闹靸x:“我是不是太得理不饒人了?” “你不這樣,早晚會有人給害在他們手里,”朱儀她雖然有些擔(dān)心,但也知道有些事她擔(dān)心也沒有用,來笑著說道,“不過奇怪的是,你跟他們不應(yīng)該是一伙的嗎,砸了他們的車,怎么還想著把他們的臺拆到底?” 沈淮伸手做勢要打朱儀,笑道:“夸人哪有你這樣只夸半截的?”又跟朱儀坐在后排同宿舍的小尚說道,“今天本來想要請你跟朱儀吃頓大餐的,只能改天了,先送你回宿舍吧……” 沈淮與李谷離開,徐沛心里怒氣并沒有說就完全遏制住,看著侄子徐海洋的臉,就是滿心的膩煩,唬著臉說道:“你給我回燕京去,不要留在徐城丟人現(xiàn)眼了?!?/br> 趙沫石也指著兒子,跟交警支隊的王玉民說道:“這個小王八蛋就交給你處理了,王隊長你一定要嚴(yán)肅處理,一定要叫他得到教訓(xùn)?!?/br> 孟建聲也示意王玉民先將徐海洋跟趙成志兩人帶出去。 徐沛走到窗戶前,才注意到窗外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 “徐書記,今天的事情,我要向你認(rèn)真檢討……”趙沫石走過來,說道。 他剛才的低頭認(rèn)錯只是表態(tài),徐沛會不會因今晚的事情對他生隙,還要看此時接不接受他的檢討。 徐沛回頭看了趙沫石一眼,輕嘆一口氣,說道:“他們這些個小混賬家伙,沒有吃過苦,浸在蜜罐里長大,以為整個天下就是他們的,一味的享樂、胡搞。有時候我們想管都管不了,存在的代溝太深了,管多了,他們反而認(rèn)為我們是老頑固,搞獨裁,不講民主。不過,有些線還是不能越的……” “是,我會好好收拾這小王八蛋的?!甭犞炫嬲Z重心長的語氣,趙沫石稍稍放下心來,繼續(xù)表明態(tài)度,不會輕繞了他家的小王八蛋。 “也不是早了,我也先回去了,”徐沛跟孟建聲說道,“你留下來,把剩下的事情處理一下。” 趙沫石與孟建聲送徐沛下樓,待徐沛坐進(jìn)小車離開大院后,他們再隨警車趕往交警支隊善后。 馮至初也沒有離開,跟孟建聲一起坐趙沫石的皇冠;為了以示教訓(xùn),趙成志他們都坐警車,便是徐海洋也沒有受到優(yōu)待。 看著徐沛坐車離開,從頭到尾都沒有看他一眼,當(dāng)他仿佛不存在似的,馮至初今天的心情到這時算是郁悶到極點。坐進(jìn)趙沫石的車?yán)?,看著趙沫石、孟建聲都沉默著不怎么說話,臉色凝重,心知他們都在為今天事不悅,忍不住起了同仇敵愾之心,說道:“我聽說,沈淮在東華的名聲也不見得怎么好……” 孟建聲眉頭一揚,跟馮至初說道:“你這話最好不要徐沛書記面前說……” 沈淮今天的氣勢,叫馮至初嘆為觀止,但心里也有著說不出來的不舒服。 他沒有多少機會跟徐沛接觸,希望通過孟建聲,在徐沛面前給沈淮上眼藥,沒想到孟建聲當(dāng)即毫不留情面的點破他,叫他一張老臉頓時漲得通紅,沒處擱。 趙沫石看了市政府顧志誠的女婿一眼,也跟孟建聲說道:“孟秘書長,我是聽說沈淮在東華為人處理相當(dāng)嚴(yán)厲啊……” 聽趙沫石的話意也是嫌沈淮今天太得勢不饒人了,孟建聲只是輕嘆一口氣,他可以對馮至初語氣重些,卻需要尊重趙沫石,沉吟片刻,說道:“今年東華官場的變動,趙總你應(yīng)該了解吧。” 趙沫石點點頭,說道:“倒是聽說過一些,沈淮跟東華前市委書記譚啟平長期不和,借招商引資跟經(jīng)營企業(yè)是一把好手,年初省里為了將新浦鋼鐵項目留在東華,將譚啟平調(diào)走,這在徐城也是大新聞……” “嗯,”孟建聲說道,“田書記當(dāng)初決定將譚啟平調(diào)出東華,是出于地方經(jīng)濟發(fā)展的考慮,不過譚啟平跟宋炳生副省長以及省委秘書長蘇唯軍的關(guān)系,趙總了不了解?” “他們都要算宋系在淮海的干將吧。年初東華的變動,叫宋系有些狼狽啊,聽說田書記跟宋副省長、蘇秘書長不是很和淘……” 在國內(nèi)經(jīng)商不能不懂官,不然一不小心站錯隊,影響的可不僅是個人的榮辱了,趙沫石對省內(nèi)主要人物,還是有些了解。不過,真正了解東華官場劇變背后真實原因的人極少,大多數(shù)甚至以為是田家庚是為了壓制宋系在淮海的勢力,才借機將譚啟平調(diào)出東華的。 “那趙總你怕是不了解沈淮就是宋炳生副省長的公子吧?”孟建聲說道。 趙沫石聽到這里,也是倒吸一口涼氣啊,沒想到東華官場震蕩的背后,原因比他想象的要復(fù)雜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