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不服
沈淮把情況了解過,跟趙天明等人說道:“面對嚴峻跟變化多端的市場,航運公司現(xiàn)實的考慮,也不能算錯,但就全縣建設好的經(jīng)濟秩序及環(huán)境大局來說,縣里不應該支持航運公司的這種做法。對縣里的企業(yè)以及地方企業(yè),縣里是要保護,但保護過了頭,就成了地方保護主義……” 趙天明坐在會議室的沙發(fā)上不吭聲。 沈淮是副縣長,更是縣委副書記,沈淮這么說,他得聽著。 再者,沈淮說跟恒洋船舶的人只是萍水相逢,沒有什么交情,但要是沈淮說什么,他就信什么,他在官場上早就給人吃了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趙天明,比徐建等人,更清楚沈淮的分量,不覺得他能把航運公司的事攬下來的。 他作為分管副縣長,是知道一旦強令航運公司履行與恒洋船舶的協(xié)議或向恒洋船舶支付違約金,會給好不容易扭虧為盈的航運公司帶來怎樣的負面影響;但也知道沈淮說的話,即使拿到縣政府常務會議甚至縣常委會議上去討論,都是站得住腳的,畢竟是航運公司違反了協(xié)議,想要撕毀訂單。 縣里要是袒護航運公司,一旦消息傳開出去,是對霞浦縣都會造成一定的負面影響。 看著趙天明不吭聲了,徐建急得直撓心。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沈淮從大局出發(fā)說的話再有道理,對他徐建來說,都難以接受。他首先要考慮的,還是全公司上下近千職工的吃飯問題,而不是什么全縣的經(jīng)濟秩序而環(huán)境大局。 全公司近千職工,一年的工資獎金加在一起,也不過六百萬而已,要是把這筆錢作為違約金支付給恒洋船舶,他怎么都接受不了。 退一萬步講,就算支付違約金給恒洋船舶,下面職工也不會罵縣里,畢竟當初做出購船決定的,也是他徐建;將來要是縣里追究公司陷入經(jīng)營困難的責任,也只會追究到他徐建頭上來——沈淮只是督促他們履行協(xié)議而已,誰能說他的不是? 沉默了片晌,徐建咬咬牙,說道:“當初向恒洋船舶訂購兩艘運煤船,是我拍板做的決定,并說服港務局領導同意;我個人愿意為此承擔一切責任,但是真要履約或支付違約金解約,對公司的負面影響,很難估料,也會嚴重影響到下一步的改制工作,我希望沈書記您能再考慮一下……” 王衛(wèi)成意外的看了徐建一眼,他到沈淮身邊工作時間不長,才一個多月,在這一個多月里,還沒有想到誰當面跟沈淮唱反調(diào)的。 沈淮抬頭看了徐建一眼,見他身子微震,似乎是趙天明在桌下拿腳在踢他。 沈淮不動聲色的看向趙天明,問道:“趙副縣長,你覺得呢?” “恒洋船舶也是依約造船,我們撕毀訂單,拖欠賬款不還,確實會對霞浦縣在外的聲譽造成負面影響,從而影響大的招商引資工作及軟環(huán)境建設,”趙天明無意跟沈淮對著干,也不想叫徐建剛才的話聽上去太生硬,幫著轉(zhuǎn)圜道,“不過航運公司的現(xiàn)實困難,我覺得縣里也是需要考慮的。雖然當初是徐建提議要向恒洋船舶訂購兩艘大船,但當時的提議是有市場判斷依據(jù)的,現(xiàn)在市場環(huán)境發(fā)生變化,我們也不能把責任都推到他頭上。就算嚴格追究下來,當時航運公司的購船申請,我也是簽過字的,我也要承擔責任?!?/br> 趙天明這話,等于將沈淮跟徐建兩人的話復述了一遍,并沒有說出新意來,自然也沒有切實的解決之道,但他話語間維護徐建的意也是叫在場的眾人都聽得出來。 沈淮看了一眼趙天明,又看了一眼徐建,說道:“航運公司跟恒洋船舶的債務糾紛,倘若不影響到改制工作,我不應該過問,但既然徐建說處理不好,會影響到改制工作,我看有必要跟趙副縣長你一起出面協(xié)調(diào)一下。趙副縣長,你覺得如何?” 趙天明不知道沈淮跟恒洋船舶到底是什么關系,心想就算沈淮不公開站出來支持恒洋船舶,恒洋船舶拿著協(xié)議到霞浦縣法院跟航運公司打官員,法院那邊知道沈淮站在恒洋船舶背后,還不是縣航運公司必輸?shù)木置妫?/br> “沈書記你出面協(xié)調(diào),那是再好不過了?!壁w天明說道,他也只能如此說。 關閉 沈淮看向徐建,說道:“恒洋的曾總,是不是還在大門口,你是不是將他們請過來?” 見徐建不是太樂意,趙天明說道:“今天對恒洋的曾總一行人,無論是航行公司,港務局,還是作為分管領導的人,都有不周到的地方,我要過去跟他們道個歉……”站起來,拉徐建一起去見恒洋曾志榮等人。 趙天明、徐建走出會議室,航運公司的其他管理層以及趙天明的秘書、司機都在隔壁辦公室里坐著,也不敢隨便往沈淮身邊湊,就留沈淮、杜建、王衛(wèi)成坐在會議室靠窗的一角。 這時候太陽西斜,太陽光從玻璃窗斜射進來,沈淮瞇眼看著窗外,聽著過道里的腳步聲漸遠,回過頭來問杜建:“我沒有怎么跟趙副縣長打過交道,在你看來,趙副縣長是怎樣性格的一個人?” “趙副縣長還是陶書記提拔起來的,擔任副縣長時,都不到三十七歲,還是全縣最年輕的縣領導。不過,這兩三年來,好像陶書記跟趙副縣長并不大親近,當然了,葛縣長跟趙副縣長似乎也不大親近?!倍沤ㄕf道。 沈淮點點頭,占他精力的事情太多,即使官場上的復雜關系,他也更多放在梅鋼系跟趙系之間的制衡上,霞浦縣內(nèi)部的人事瓜葛,反而不特別的關心。 杜建習慣把話說得含糊不清,沈淮無意糾正他,但有他這一句話提醒,也能知道為什么經(jīng)陶繼興提拔起來的趙天明,會在近兩三年里,跟陶繼興的關系并不那么和睦了。 三年前,正是吳海峰新退、譚啟平剛到東華之時,當時陶繼興作為吳海峰在霞浦的人,地位極度不穩(wěn),隨時都有可能給拿掉。 同時,葛永秋作為市長高天河的親信到霞浦擔任縣長,對陶繼興的地位也造成直接的威脅。 趙天明當時作為霞浦縣的新秀,雖然是給陶繼興提拔起來的,但為了個人仕途發(fā)展著想,在那種情況下有意疏遠陶繼興,甚至公開跟陶繼興劃清界線,都不是什么難以想象的事情。 只是世勢難料,誰又能想到沈淮會跟譚啟平鬧矛盾,既而選擇跟吳海峰及周家合作,使得吳海峰雖然退居市人大,但他在市人大的地位近三年從未給人撼動過。 隨著梅鋼系在東華的根基日漸穩(wěn)居,也并沒有誰能在霞浦縣取代陶繼興的地位。而對應高天河在市里被夾在譚啟平與梅鋼系之間難受,葛永秋在霞浦的日子相反的遠沒有之前眾人想象中那么好過。 趙天明棋差一步,跟陶繼興搞差了關系,現(xiàn)在想再彌補關系,也是遲了。 王衛(wèi)成無論是在縣中,還是調(diào)到縣政府之后,都聽說過趙天明的事跡,此時聽杜建隱晦的提及趙天明跟陶繼興交惡的往事,都有些替趙天明惋惜,看他剛才維護徐建的樣子,在官場上也是較為難得的上司了,同時也暗自感慨,人在官場,當真是一步不能走錯,不然真是萬劫莫復。 “徐建這個人呢,”沈淮又問杜建,“他差不多也是三年前給趙副縣長提拔上來擔任航運公司經(jīng)理了吧?” “徐建這個人啊,”杜建說道,“這么說吧,要是換我去當航運公司的經(jīng)理,我不覺得能比他做得更好?!?/br> 王衛(wèi)成倒是奇怪了,杜建剛才沒有說趙天明的好話,這會評價徐建起來,怎么又轉(zhuǎn)變了的語氣?難道說沈淮前后兩個問題,本質(zhì)上有什么異同? 沈淮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他心里也是疑惑:讓這么一個能琢磨人心的杜建留在身邊,到底是好還是壞? 當然,杜建隱晦要表達的意,沈淮也能明白,趙天明這個人不可用,要用徐建則無妨。 雖然在處理恒洋船舶債務問題上,徐建沒能從大局著眼,甚至在判斷市場走向上出現(xiàn)一些失誤,手段也遠談不上光明,但就能力來說,但在霞浦縣近百縣屬企業(yè)負責人里,徐建能力要算是突出的,而且航運公司也是霞浦縣少有能持續(xù)盈利的縣屬企業(yè)之一。 走出辦公室,徐建就忍不住抱怨起來:“沈書記做起好人倒是簡單,航運公司近千職工的吃飯真就能不管不顧了?縣里真要航運公司履約或者一定要支付那么多的違約金,我寧可縣里撤了我的職。” “那么多廢話做什么,”趙天明低聲訓道,“履約也是珍惜商譽,撕毀訂單還能叫人這么理直氣壯?。亢竭\公司真要有什么問題,縣里不會不管不顧的,你也不要多想什么,決定采購運煤船的事,港務局跟我都有參與決策,不會推到你一個人的頭上。” “我真不是為自己著想,我要是為自己著想,光為自己撈好處,何苦為難恒洋的人?”徐建委屈的辯解道。 “有些事你心里清楚就好,不要拿到臺面上來說,”趙天明說道,“你清廉,別人就一定拿好處了?我知道你沒有別的意,但有些話聽到別人耳朵里,說不定就會變味?!?/br> 徐建悶著氣,但也不能輕易斷定沈淮在背后一定受到恒洋的好處,他也知道梅鋼在沈淮手里崛起,新浦鋼廠這么大的項目在沈淮手里的拽著,恒洋能給出來的好處,都未必叫沈淮瞧在眼里,但保不定恒洋走其他門,求到沈淮門下,才叫他干涉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