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協(xié)議
熊黛玲從長途汽車站出來,坐出租車趕回家,夜色都深了,她沒有帶家里的鑰匙在身上,看著門縫露出燈光來,心想都在家里真好,敲開門,沒等她媽反應(yīng)過來,她也沒有注意到什么異常,就抱著她媽撒嬌:“啊,對不起啊,我到下午才想起今天是你生日,想起來就請假趕到車站買票回來。為了趕最后一班長途車回來,禮物都沒有買,媽,你不會怪我不孝順吧?” 熊黛玲抱著她媽往屋里走,才看到她姐披頭散發(fā)的坐在臥室里,眼睛哭得紅腫,臉還有巴掌印。熊黛玲她這才注意他媽眼睛也是紅的,嚇得失魂驚叫:“媽、姐,這是怎么了,悅婷呢,我爸人呢?” “沒什么事?”白素梅理了理圍裙,鎮(zhèn)定的說道,“沒什么事,你嚷嚷什么?叫鄰居聽見,還以為我家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呢?你記得今天是我生日?今天農(nóng)歷幾時啊,我咋記得我散生日是后天啊?” 熊黛玲沒心再說她明天學(xué)校里就一節(jié)課、她借她媽生日提前兩天翹課回家玩的事情,她媽說沒有事,但她媽跟她姐的樣子,怎么叫她相信沒事? 熊黛玲跳著似的走進(jìn)屋,看到悅婷在她姐身邊睡得好好的,臉紅撲撲的,才稍稍心安,猶有心虛的問她姐:“咱爸人呢?” 熊黛妮臉頰上猶有淚痕,不過她也不想讓她妹擔(dān)心,抹掉臉頰上的淚水,說道:“咱爸還在單位吧?現(xiàn)在都幾點鐘了,天都黑了???”轉(zhuǎn)過頭,故作無事的喊她媽,“媽,你給爸辦公室打個電話問問,是不是又要熬夜寫材料?” 熊黛玲哪里肯相信一點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又不敢追問,說道:“我來打電話吧,我爸要知道他心愛的小女兒回來了,一定會放下材料趕回家的?!弊叩綇d,拿起電話機(jī),沒敢直接拔他爸手機(jī)號碼,拔到辦公室。 政研室要負(fù)責(zé)市委市政府主要政策材料、文件的編寫,任務(wù)量極重,夜里通常都會有人值班。 熊黛玲打電話過去,有人接通,告訴她,她爸離開辦公室已經(jīng)有一個小時了。熊文斌是政研室的老大,他去哪里,有沒有另外的公務(wù)安排或者宴請,值班人員并不清楚。 接電話的人雖然不知道她爸的去向,但語氣很正常,也叫熊黛玲心安些,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沒有事就好。 熊黛玲這才注意到她姐跟悅婷是在她的房間里,而她們自己的房間則關(guān)著門,她推開門,看到塌床還沒有整理的凌亂樣子,嚇了一跳,再想到她姐的樣子,回頭問她媽:“咱家是不是闖賊了?” “賊闖進(jìn)來倒好了,公安局又不是擺飾,就怕有人開門迎賊?!卑姿孛窔膺€沒消,說話也是又冷又硬,不給大女兒一點顏面。 熊黛玲這才小心窩窩的安定下來,朝著她媽嗔怪道:“媽,你也是真的,姐都多大了,你怎么還朝她這么兇???你還以為現(xiàn)在跟你跟爸談戀愛的那時候一樣,領(lǐng)證前連牽手都要跟組織匯報,你腦筋也太老了吧。也就我跟我姐受得了你們兩個老頑固,換其他家孩子早造反了……” 熊黛玲頓時替她姐打抱不平起來,沖著她媽連珠炮的數(shù)落起來。 “你給我在學(xué)校也規(guī)矩點,你要有什么事犯我手里,少不了狠狠的收拾你?!卑姿孛窔馕聪?,她都沒有臉跟小女兒說那個“賊”不是其他人,是沈淮,把抹布摔在桌上,就進(jìn)廚房做飯去,進(jìn)了廚房又發(fā)覺抹布摔在外面餐桌上,又轉(zhuǎn)回來拿抹布,今天真是氣糊涂了。 熊黛玲噘著嘴,帶著對她媽的不滿,跑到臥室來安慰她姐,小聲問道:“媽真動手打你了?她是不是到更年期了,脾氣古怪成這樣子?更年期的老女人最難伺候,實在不行,你就跟悅婷幫出去住,我支持你?!?/br> 熊黛妮也是哭笑不得,她都不知道要她妹怎么幫她“伸張正義”。 “我打電話到爸辦公室,值班的人說爸下班有一個小時,不知道他跑哪里逛蕩去了,要不我們出去找找他,讓那個老頑固一個人在家里做飯,照顧悅婷?”熊黛玲又故意大聲的說道,她都不知道她爸下班去了哪里,有沒有公務(wù)安排,也不想打她爸手機(jī)問一下,就想著先把她姐騙出去,免得她姐跟媽再在一起慪氣。 熊黛妮也想出去透口氣,就進(jìn)衛(wèi)生間簡單梳理了一下,知道她媽心里氣未消,跟黛玲出門前,到廚房門口招呼了一聲:“悅婷在房里睡著呢。” 白素梅哼了一聲,身子也不轉(zhuǎn)一下;熊黛玲朝她媽做了鬼臉,就拉著她姐出去。 也沒有指望出來能找到她媽,熊黛玲就跟她姐沿著她們家到市政府的隨意而走,夜還沒有多少深,燈散著泛黃的光輝,走到拐角的小公園時,熊黛玲對她一都沉默的jiejie說道:“要不要我們進(jìn)去找找,說不定咱爸在里面迷了呢?” 熊文斌早初在市計委當(dāng)干部,市政府機(jī)關(guān)宿舍就在小公園的東邊,那時熊黛妮也才八九歲,熊黛玲還是拖著淚涕到處竄的小女孩子,就經(jīng)常在這個小得不能再小的街角公園里迷。 再后來熊文斌調(diào)到市鋼廠當(dāng)廠長,她們一家就住到市鋼廠家屬區(qū)里,再搬到市里來,文山公園擴(kuò)建,她們要逛公園,通常都會去文山公園,幾乎就不會再走到這街角小公園來。 聽著meimei拿幼時的事來安慰自己,熊黛妮心里感到溫馨,摟過meimei的肩膀,打起精神,說道:“好,我們進(jìn)去找找看……”剛走下水泥坡,就傻了眼,那角亭里佝僂著身子去撿棋盤上棋子的花白頭發(fā)男人可不就是他們的父親。 “爸!”熊黛玲也深感意外,他爸下班一個小時不回家,竟然跑到街角小公園逮住人在小角亭里下象棋! 她爸就前些年給踢到政研室當(dāng)副主任卻什么業(yè)務(wù)都沾不上手的時候,沉溺于書棋,但也克制著多躲在家里研究,而不叫外人看到他有沉溺于中的跡象,熊黛玲就想到她爸跟她說的話,說他哪天真正退下來了,什么事都不想了,再過一二十年提籠溜鳥、捉書觀魚的養(yǎng)老生活,也是寫意。 她爸下班回家,中途拐到街角公園里這邊,下了一個小時的象棋,忘掉要回家吃飯? 熊黛玲難以置信,突然意識到家里發(fā)生的事情,沒有她想象中那么簡單。 “啊,黛玲怎么回來了?”熊文斌轉(zhuǎn)回身,看著姐妹倆,訝異的問道,似乎只為看到小女兒這時候回東華驚訝。 熊文斌推開棋子站起來,對坐在對面的老頭說道:“不下了,不下了,我兩個女兒來找我回家吃飯了。” 對面的老頭咕噥道:“十棋都不讓人家贏一盤,還不讓人家回家吃飯,好像說得我要跟你下棋似的……”將棋子收拾到一個小布袋子里。 熊黛妮淚落如雨,這一刻她才意識到,內(nèi)心最苦的是她爸。 她媽不是不愿意相信她的解釋,而是她媽跟她爸風(fēng)風(fēng)雨雨這么多年,是早就意識到,這事一旦傳出去,不管你真相如何,都會給有心人無情的用來攻擊她爸;而且事情已經(jīng)傳了出去……看著大女兒黛妮臉頰淚珠滑落,熊文斌伸手將她臉頰上的淚水抹掉,說道:“我們一家五口人都好好呢,你哭什么啊,有什么委屈跟爸說,你媽又兇你了?我回去罵她去?!?/br> 見她爸這樣,熊黛妮哭得更傷心,訴泣道:“我跟沈淮沒有什么?!?/br> “不哭了,不哭了,我相信你?!毙芪谋髣竦?。 熊黛妮正要把今天的誤會詳細(xì)說給她爸聽,她meimei在旁邊炸毛了,跟著給踩中尾巴的猴子跳了起來:“什么,那個賊是沈淮!” 吃過飯,孫亞琳幫著陳丹將碗筷收拾到廚房去洗,留謝芷一人干巴巴又餓著肚子的坐在廳,沈淮跟成怡到書房外的陽臺談話。 看著西面的翠湖,在夜色下泛著微瀾,給湖邊的裝飾燈帶點綴出片片粼光,今夜無月,夜景也稍有看意。 “我應(yīng)該不能算是什么好戀人,”沈淮伸出手,說道,“但我相信我這人做朋友是合格的?!?/br> 沈淮知道成怡壓根兒就沒有把他當(dāng)戀人的意,不然剛才也不可能說面對陳丹同桌吃飯毫不介懷。 之前大家也是有默契的,無非都是拖延著敷衍家里而已。所謂邀請成怡到東華來,而成怡應(yīng)邀,也是要維持一種“相處甚歡”的假象。 這種情況下,誰都會希望對方先出問題,方便自己減輕壓力。 沈淮也不知道成怡剛才的表現(xiàn),是不是純粹為了不想讓謝芷得逞,但他無論如何,都要感謝成怡沒有利用這次機(jī)會。 雖然沈淮不愿意為了掩飾什么讓陳丹一個人傷心的離去,這種事情他做不出來,但他心里也知道宋成兩家聯(lián)姻的責(zé)任要是叫他一個人背下來,會有什么后果。 梅鋼新廠雖然建成了,但梅鋼接下來的發(fā)展呢?甚至連他接下來的倒譚布局都要重新推翻,再做權(quán)衡。 看著沈淮伸出來的手,成怡笑了笑,伸手過去,跟沈淮握了一下又分開,說道:“我差不多還要在英國讀兩年的書,那我們先當(dāng)兩年朋友,等我回國后考慮什么時機(jī)合適,再當(dāng)‘仇人’好了……” 謝芷在廳里,能看到沈淮跟成怡在握手,她心恨得牙癢癢的,她知道這一刻成怡肯定是跟沈淮形成了協(xié)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