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再飲一口酒
這家面館藏在電影院后的巷子里,看上去不顯山露水,但湯水好、面勁道,價格也公道,熊黛妮跟她在商場里的同事,都喜歡到這里來吃飯。 沈淮跑到柜臺前幫熊黛妮點了一碗蔥花湯面,就在出餐柜臺那邊等湯面做出來;熊黛妮看著沈淮一眼,小聲問陳丹:“你跟沈淮怎么在這里吃飯,他怎么不在南園跟日本代表談判?”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他這么閑,”陳丹淺淺一笑,說道,“突然發(fā)神經(jīng)說要請我看電影,電影到七點半才開場,我們就先過來吃晚飯?!?/br> 王翠回頭看一眼沈淮,看他正跟柜臺里的服務(wù)員說話,看他年紀(jì)輕輕,穿著布料粗糙的工裝服,衣服上還有些油污,除了長相不錯、像個小白臉外,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特別了不起的大人物,實在不明白為什么熊黛妮的丈夫到合資企業(yè)當(dāng)總經(jīng)理要經(jīng)過他的同意,熊黛妮她爸不是市委副秘長嗎?這個小白臉比市委副秘長還要牛逼? 王翠心里忐忑不安,她倒是知道有關(guān)陳丹一些聽上去不那么光彩的傳聞,但始終無法把傳聞里那個應(yīng)該腹凸頭禿、相貌丑陋的男人,跟眼前這個青年聯(lián)系在一起,只是熊黛妮跟另外一個同事在場,她也不敢再貿(mào)然向陳丹求證。 熊黛妮見王翠是陳丹的姨表姐,也不好怪她害自己在沈淮跟前丟了臉,但也不怎么想搭理她。 沈淮拿了一只托盤,將幾碗餛飩、湯面一齊端過來,王翠站起來要幫忙,沈淮睚眥必報的讓旁邊讓了讓,說道:“別,我不能吃了軟飯,手腳還不勤快點?!?/br> 王翠縮回手來,臉訕在那里,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陳丹手在臺下輕輕掐了沈淮一下,不讓他胡說八道。 熊黛妮在沈淮面前的難堪勁還沒有過去,接過面碗就想快點吃完,卻給燙得呼嘴連叫,更惹得臉紅耳赤,在沈淮面前方寸盡失。 離看電影時間還早得很,沈淮跟陳丹本來就打算隨意逛逛街,吃完東西,就一起到商場轉(zhuǎn)了轉(zhuǎn)。 東華市內(nèi)現(xiàn)在就兩家大型商場,跟電影院等場所,都擠在東華區(qū)域不大的南山街上,也是東華市目前的商業(yè)中心。雖說東華經(jīng)濟不發(fā)達,但市區(qū)有這么多的人口基數(shù),商業(yè)購物等消費都集中到南山街這么小的區(qū)域里釋放,也顯得額外的繁榮。趕著周末,商場里人流頗密。 熊黛妮從鵬海貿(mào)易退股后到國營的文山商場來工作,自然不會去站什么柜臺,而是在商品科當(dāng)副科長,她前期時間因為早孕,在家歇了一段時間,現(xiàn)在胎兒穩(wěn)定下來了,人也精神些,一直歇在家里也無趣,就又到商場來上班。 趕著這些天跟周明鬧別扭,熊黛妮堵氣似的連著夜班也不休息,不過在商場里也不會有累,跟人處著心情倒也開朗些。 沈淮陪陳丹到商場,也只是隨意轉(zhuǎn)轉(zhuǎn),沒有讓熊黛妮陪,也更不會讓陳丹她表姐跟著,閑逛了一圈,還是要商場外買了爆米花跟棉花糖帶進電影院牽手看電影去了。 國內(nèi)也是首次引進《亡命天涯》這般熱鬧非凡的好萊塢商業(yè)片,叫人看了也興奮。出了電影院,陳丹興奮勁沒過,叫沈淮牽著手走出來,給室外的寒冷空氣一吹,冷得直縮脖子,躲到沈淮的身后,從后面抱住他的腰,笑著讓沈淮幫她擋冷風(fēng)到停車場去。 下臺階時,看到姨表姐王翠提著一只大塑料袋,站在寒風(fēng)整個人都給吹縮起來,陳丹走過去,疑惑的問道:“小翠姐,你怎么在這里?” “商場趕著羽絨服打折,我看著蠻好的,就想著給我大姨添一件,也不知道你們什么時候看好電影,就等著你們給捎回去……”王翠朝手哈著熱氣,入夜又開始降溫,過了九點,外面冷得夠嗆,王翠不知道電影什么下場,在臺階下站了有大半個小時,整個身子都凍僵了,可憐巴巴的將裝羽絨服的塑料袋遞過來。 陳丹看了沈淮一眼。 沈淮是不喜歡勢利的人,但也知道這個社會“水至清而無魚、人至察則無徒”,他知道陳丹是寬容的人,不是睚眥必報的性子。這是他喜歡她的地方,也不想叫王翠太難堪,叫陳丹夾在當(dāng)中難做人,說道:“找個地方喝點東西,我也凍壞了?!?/br> 陳丹就到旁邊還營業(yè)的咖啡館點了幾杯熱飲喝下去,叫王翠將身子暖和過來。她把衣服收下來,但堅持把錢給了王翠。 雖然一件羽絨服才一百多塊錢,但陳丹知道王翠以及王翠在市三元電視機廠工作的丈夫來說,這不是一筆小錢?,F(xiàn)在無論是文山商場還是市三元電視機廠,效益都很差,連基本工資都發(fā)不周全,城市雙職工家庭的生活不比前些年好過。 將王翠的自行車放到后備廂里,開車送她回去,由于王翠家住的巷子很狹窄,還是平房區(qū),也由于沈淮在,陳丹就在巷子口放王翠下去,沒有順進去看望她的家人。 開車送沈淮回文山苑,陳丹說道:“還以為你會生氣呢……” “我在你眼里,心眼就那么小???”沈淮笑道,“你要知道,我打小就想做個吃軟飯的小白臉,覺得啊,這倒是不錯的謀生手段,只是叫你表姐一不小心說出來罷了。不過,你可不許嫌棄我啊?!?/br> 陳丹咯咯的笑著,沈淮說道:“你打個電話跟家里說一聲,你今天夜里要留在酒店里盤帳……” 陳丹搖頭說道:“不干。” 只是由不得她做主,沈淮已經(jīng)幫她將鑰匙拔掉,將她從車?yán)锉С鰜?,扛在肩上就上樓去,陳丹假意掙扎著笑鬧起來。 進屋就見孫亞琳坐在廳里,手里拿著一本,一臉“嫌厭”的看著他們:“你們倆戀jian情熱的,偷情也偷得收斂些好不好,笑得這么開心,這么熱鬧,不知道屋里還有一個孤苦零丁的人聽了心里會很難受?” “你什么時候有我屋里鑰匙了?”沈淮訝異的問道。 “你不給我鑰匙,我不會自己去配嗎?”孫亞琳不屑于沈淮的詫異,合上就要出去,不妨礙沈淮跟陳丹相聚。 陳丹不好意,拉住孫亞琳的胳膊,說道:“沈淮他欺負我,我跟你睡去?!眳s叫沈淮從后面一把抱住。 沈淮將孫亞琳趕出門,像大灰狼逮住小紅帽似的,將陳丹抱住往浴室里走,真要讓陳丹跟孫亞琳睡一起,他這個綠帽子就戴得太無謂了,得把孫亞琳喜歡女人這事跟陳丹挑明了,不能讓她無意間把自己送到虎口里去…… 熊黛妮離開商場,就直接走回市政府機關(guān)宿舍。 現(xiàn)在在商場要上晚班,她就理所當(dāng)然的借口近睡在她爸媽家。走回到市政府機關(guān)宿舍,也就十分鐘,熊黛妮推開門見她爸一個人坐在那里喝酒,桌上就放著一碟花生米,她爸已經(jīng)喝得臉紅耳赤,也沒有停下來的意;而她媽坐在一旁貼剪報。 白素梅看見女兒已經(jīng)自己走回來了,問道:“怎么提早下班了,我還打算走過去接你呢?” 熊黛妮也不知道要怎么說,總不能說看到沈淮后心煩意亂就沒有心在辦公室里挨到下班吧?她說道:“上班無聊透頂,就提早半個小時離開,想著自己走一走,”又問道,“爸怎么在家一個人喝起酒來了,這都幾點鐘了?” “誰知道他突然得了什么神經(jīng)???”白素梅起身過來摸了摸大女兒的手,說道,“外面這么冷,你就算不讓周明接你,你也少在外面吹冷風(fēng)——你現(xiàn)在年輕,什么都不在意,那沒有吃過苦,我懷你跟黛玲時,哪里敢這么吹冷風(fēng)?。恳淮稻团侣湎虏「?,以后臉上也容易長斑。再一個,你好好的,跟周明鬧什么別扭?”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以后聽你的話還不行?”熊黛妮說道,又問她爸,“爸,你不是要在南園跟日本人談判嗎?也奇怪得咧,我晚上看到沈淮也在街上閑逛,好像你們倆一下子都空閑起來似的?!?/br> 熊文斌抬頭看了大女兒一眼,有些話實在不知道怎么說出口, 作為父親,他當(dāng)然希望女兒能跟女婿安安穩(wěn)穩(wěn)的生活下去,家庭能有一個比較好的前程,不能明看著沈淮給周明挖了一個坑,還叫周明跳進去。 只是,熊文斌又不得悲哀的承認,有些事根本不是他能阻止的。 譚啟平下午就已經(jīng)直接找楊玉權(quán)談話,雖然熊文斌現(xiàn)在還不知道具體的談話內(nèi)容,但也能想明白譚啟平下一步的動作就是要把沈淮在唐閘區(qū)孤立起來,這意味著譚啟平很可能不會再容忍沈淮接下來的“胡作非為”跟“不聽話”。 同樣的,沈淮雖然在合資項目做出一定的讓步,但要是合資項目在周明手里做砸了,沈淮一樣很可能借此對譚啟平進行逼宮。 而為了限制譚啟平對梅鋼、對梅溪鎮(zhèn)摻沙子,沈淮也當(dāng)然不會老老實實的真就把資源都給周明讓他能把合資項目做起來。 只是看著眼前的一切,熊文斌也不知道他能說什么,沒有誰會聽他的話而收手。譚啟平找楊玉權(quán)談話,事先都沒有跟他說一聲,說明譚啟平現(xiàn)在對他都已經(jīng)不再像以往那么信任;也可以說譚啟平在有梁小林等人投附之后,對他也沒有以前那么依重了——換作別人,也許應(yīng)該要擔(dān)心自己的前程了。 熊文斌心里郁苦無比,然而一句話也吐不出口,只得再飲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