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熊文斌有苦說不出
熊文斌跟女婿在茶樓里交心談了很久,到最后見他想通了決心要去梅溪鎮(zhèn),從公文包里拿出他老式的“大哥大”,說道:“你能想通就好,我給沈淮打個電話說一下……” 周明點點頭,看著岳父打電話。 沈淮接通電話,熊文斌聽到那頭有音樂聲,知道他今天要陪宋鴻軍,長話短說的把周明想去梅溪鎮(zhèn)工作的意愿說了一下。 周明見岳父很快就掛了電話,也聽不到沈淮在電話到底同意了沒有。 他知道沈淮在梅溪鎮(zhèn)是絕對的強勢,他就算想去梅溪鎮(zhèn)當(dāng)普通副鎮(zhèn)長,也要沈淮點頭同意接收才成;沈淮一定不同意,唐閘區(qū)都沒有辦法把他硬塞過去。 熊文斌放下“大哥大”,跟周明點了點頭,示意沈淮答應(yīng)下來,想了一會兒,還是不放心的說道: “我相信你也能看出很多問題,但我怕你看問題只看透一半,反而有害無益;有些事情還是讓你知道為好——沈淮是前副總理宋華的孫子,他父親宋炳生是農(nóng)業(yè)部現(xiàn)任人事局長,也許過段時間會調(diào)到淮海省來當(dāng)副省長——這件事在東華也只有幾個人知道,到你這邊注意不要隨便往外傳。你到梅溪鎮(zhèn)后,要好好配合沈淮做工作做好,不要有什么別的想法?!?/br> 周明愣愣的坐在那里,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只覺得喉嚨里干澀得厲害,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不會吧,”熊黛妮雖然在沈淮跟周明及她爸有矛盾時,她不得不偏向周明跟她爸,但心里對沈淮還是有所好感的,聽她爸提及沈淮的家世,給唬得一跳,詫異的說道,“沈淮平時也沒有什么架子,可不像是這么有來頭的人呢……” 熊文斌笑了笑,他知道黛妮對官場上的事不關(guān)心也不敏銳,看人只看第一印象:跟沈淮沒有什么利益沖突,能看到他平易待人、溫文爾雅的一面,但東華市官場上知道一些內(nèi)幕的,有誰會視他溫順無害? 看著周明失魂落魄的樣子,熊文斌就知道他剛才跟自己交底的話并不完全是實話,不然知道沈淮的真正身份后不會有這么大的觸動。 不過,熊文斌也不想再多說什么,普通人的為官之道,更多是在于心性的煎熬,他希望周明能熬過當(dāng)前的坎,將來說不定會有更大的成就。他是不想周明再去梅溪鎮(zhèn)趟渾水了,但譚啟平的意也是想周明去梅溪鎮(zhèn),他又不能違擰譚啟平的意,甚至都不能把譚啟平的意直接跟沈淮說,以免沈淮對此對什么別的想法。 “你們付錢吧,我先走了;你們也早些回去,黛妮要注意多休息,以后不要瞎玩這么晚了?!毙芪谋笳f罷,就起身出了茶樓。 走在熱氣稍退的深夜大街,站在街燈下,熊文斌還是忍不住將香煙拆開點上。 看著煙霧眼前騰起,忍不住長長的吁了一口氣,情不自禁的想起意外逝世的海文來,不知道才華橫溢的他,身處這樣的激流之中,會做怎樣的選擇? 熊文斌想想又啞然失笑,海文就算活著,也是跳出東華這個陰暗的讓人心不斷下沉的圈子,跑到更海闊天空的世界去闖蕩了。只可惜啊,海文沒能有機會參與這精彩跟激流洶涌的時代。 沈淮放下電話,見趙東、楊海鵬都看過來,說道:“老熊打電話給我,周明要來梅溪鎮(zhèn)當(dāng)副鎮(zhèn)長。” 楊海鵬、趙東微微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孫亞琳這段時間在地方廝混,早就習(xí)慣地方上的氛圍,嘬著嘴說:“周明好不容易能爬上正科的位子,也不要了?” “熊文斌怎么還想著讓他女婿到梅溪鎮(zhèn)來趟渾水?”宋鴻軍疑惑的問道。 他雖然跟沈淮他們接觸的時間很短,但也看到周明在燕京以及從燕京回來這兩天給謝海誠、孫啟義挑逗著來惡心沈淮,以他的閱歷當(dāng)然能猜到周明跟沈淮看似一人,但實際上并不對頭;他也看得出沈淮跟譚啟平也不是那么親近。 沈淮主張兩鎮(zhèn)合并,不管沈淮的行為是不是針對周明,而且新的鎮(zhèn)子里也沒有給周明留下位子,周明不惜屈居副鎮(zhèn)長,也要到梅溪鎮(zhèn)來,多少有點硬湊過來的意。 袁宏軍是沒有什么背景,所以才想著以退為進、退一步海闊天空,這個是明智、聰明的選擇;與袁宏軍不同,周明有熊文斌這么一個地方當(dāng)權(quán)派的岳父,他本人也在市委書記譚啟平面前也能說得上話,上升的空間要比袁宏軍開闊得多。 周明先把級別升上去,留在市里或區(qū)里,只要有好位子空出來,要補上去要比袁宏軍容易得多,實在沒有必要放棄這次難得的升遷到梅溪鎮(zhèn)當(dāng)個副鎮(zhèn)長。 宋鴻軍實在有些想不明白,熊文斌是怎么替女婿周明設(shè)計官場發(fā)展道的。 “老熊怕也是身不由己,”沈淮輕輕一笑,將杯中浸了冰塊的琥珀色酒喝下,回頭問楊麗麗,“你這酒是不是假酒,怎么又苦又澀?” 楊麗麗橫了沈淮一眼,輕聲說道:“你借我兩膽子,我敢給你喝假酒?” “這酒雖然普通些,但還不錯,”宋鴻軍說了句公道話,說道,“你回國后,洋酒喝得少了……” 沈淮想想也是,記憶里的滋味跟實際的體驗畢竟不同,就算別人不了解熊文斌,認為周明之前到鶴塘鎮(zhèn)、現(xiàn)在硬到梅溪鎮(zhèn)來可能是熊文斌的主意,但沈淮知道熊文斌就算想緩和彼此的關(guān)系,也不可能處理得這么生硬。 說到底,一是有很可能是周明他自己想到梅溪鎮(zhèn)來,熊文斌畢竟沒有辦法完全要周明照著他的意圖走,第二就是有可能是其他人在推動這件事。 不過熊文斌親自打這個電話過來,沈淮也沒有辦法拒絕,周明來就來吧,反正梅溪鎮(zhèn)不會缺周明一個,也不會多周明一個。 喝過酒,沈淮問一晚上乖巧得跟只貓似的寇萱:“你現(xiàn)在住哪里?” “楊姐給員工準(zhǔn)備有宿舍,我跟大家一起住宿舍里?!笨茌嬲f道。 沈淮點點頭,寇萱落下功課太多,就算回學(xué)校也未必能跟得上,她一定要在萬紫千紅工作,他也不能逆違她的意愿,也只能由著她去。畢竟是正式的員工,不是陪酒的小姐。 沈淮站起來,跟周知白說道:“鴻軍麻煩周總的車送一下,你們要是還有什么活動,我也不參加了?!庇指鷹詈yi說道,“你經(jīng)常在外面喝酒,也配個司機,喝這么多酒就不要開車了,對自己對別人都要負責(zé)。你把車留下來,跟趙東坐我的車走……” 趙東沒有房子,跟肖明霞領(lǐng)證之后一直住在岳父家里,梅鋼的管理層也沒有到配車的程度;沈淮讓邵征沿把楊海鵬、趙東送回去,然后才回梅溪鎮(zhèn)去。 坐在車里,沈淮不管孫亞琳嫌不嫌棄,就把車窗打開一道縫點煙抽起來。 “你是不是擔(dān)心周明是譚啟平塞進來的釘子啊?”孫亞琳知道沈淮視邵征為心腹,討論這些問題要避開宋鴻軍,反而沒有必要避開邵征,悶了半天,這會兒直接問出口,“不過沒可能啊,譚啟平現(xiàn)在有必要這么做嗎?” 沈淮回過頭來看著孫亞琳,說道:“我們習(xí)慣以利益劃分派系,通常這也是準(zhǔn)確的,但是你又不得不承認,志同不同跟道合不合,也是陣營選擇的一個關(guān)鍵因素。拿你的說法,就是看不順眼,不然你說我跟譚啟平之間,能有什么不可調(diào)和的利害沖突?” “得了,你就知道給自己臉上貼金,你有什么資格看譚啟平不順眼???”孫亞琳不屑的說道。 沈淮笑了笑,跟孫亞琳說道:“老熊這次也是有苦說不出啊……” “哦,怎么講?”孫亞琳問道。 “你沒覺得梁小林的投靠,徹底堵死了熊文斌當(dāng)副市長的可能嗎?”沈淮說道。 孫亞琳知道梁小林進入譚啟平的圈子為什么會堵死熊文斌當(dāng)副市長的可能。 譚啟平在市政府有一個還是兩個信得過的人牽制高天河不重要,關(guān)鍵的問題幾乎大家都公認梁小林搞經(jīng)濟不行,熊文斌在市鋼廠的成績又是那么出色。 梁小林要不投靠譚啟平,譚啟平自然會努力把熊文斌塞進市政府當(dāng)副市長負責(zé)經(jīng)濟工作,把市政府從高天河以下的市長們都襯托得黯然無光,而不會管他們的想法。 如今梁小林投靠譚啟平了,梁小林他肯定不會希望熊文斌進市政府。 梁小林沒有跟熊文斌站在同一個舞臺上表演跟競爭的能力跟自信;譚啟平就不大可能把熊文斌塞進去市政府,把梁小林襯托得跟傻逼一樣。 “不當(dāng)副市長不當(dāng)就是了,你就知道熊文斌一定想當(dāng)副市長,不想一步到位當(dāng)市委秘書長進常委?”孫亞琳反問道。 沈淮說道:“譚啟平真要是有大胸懷、有大魄力的人,就應(yīng)該把高天河拉下來,把熊文斌送上去。很可惜,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人事平衡上,就難免叫人失望啊。我倒不擔(dān)心譚啟平讓周明到梅溪鎮(zhèn)就一定有什么不好的心,但是譚啟平這種人事制衡的習(xí)慣維不改,東華就不可能得到大跨步的發(fā)展……” “國內(nèi)的官員多為政,哪有那么多有政治家的氣度?”孫亞琳對譚啟平也有點不以為意,但同時又感很奇怪,“不過,你對熊文斌倒是很推崇啊,他真的能頂替高天河勝任市長嗎?”正常人的想法,只會認為周明湊到梅溪鎮(zhèn)來,是熊文斌的意,除非沈淮對熊文斌極為熟悉,才會排除這個可能,將疑點聚集到譚啟平的頭上去。 沈淮笑了笑,有些事情他能跟誰訴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