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宋家子弟
看到篤志的捧場發(fā)言,我看了只是慚愧,謝謝你的鼓勵跟支持。) 匯報過情況,沈淮就回房間休息。 說是回房間休息,不過這時候沈淮也沒有辦法閉上眼睛睡覺,在腦海子轉的事情太多了。 沈淮能看出譚啟平對他的欣賞,心里只是淡淡一笑,心想:他要是從別人嘴里聽到之前的那個沈淮是什么鳥樣,還會保持好的印象嗎? 確實,他要留在東華,不僅要留在東華,最好還能調去梅溪鎮(zhèn)。 唯有這樣,他才能就近守護著小黎,叫她不受別人欺負;不這樣,叫他如何忍心讓小黎獨自去面對“他突然離世”后的艱難時期? 為了能守在小黎的身邊,沈淮即使在決定破釜沉舟,跳出來攪局時,也沒有想過離開東華。 當然,陳銘德一死,他在東華的人脈關系就斷了,成了孤零零的一個人。 沈淮心想,自己此時眾叛親離,不可能得到宋家有力的支持,他本身的資歷又淺,還堅持留在東華的話,從此之后多半也只會是一個坐冷板凳的主。 但細細想,就算不為了小黎留在東華,拍拍屁股離開東華,又能去哪里? 宋家、沈家都不會接受他,短時間里調回燕京或出國發(fā)展都沒有可能;去其他城市也人生地不熟的,除了漂泊、做一個過,人生難有什么作為。 之前的沈淮在東華也是過,隨陳銘德到東華半年多時間,沒有經營出什么人脈來,目中無人的性格,還叫他得罪了不少人。特別是眼下將東華的坐山虎高天河、葛永秋等一干人徹底得罪干凈,說起來留在東華絕不是什么好的選擇。 但是,真正的“他”,在這個土地上生活了二十九年,熟悉這片土地上的山與水、江與海,熟悉這片土地上的人與事、草與木,他的意識跟靈魂,對這片土地,對生活在這片土地的人,有著太多難以割舍的情感,也知道有哪些人是可以值得信任跟依賴的…… 要有一絲可能,沈淮寧愿還是留在東華發(fā)展。 但是在市鋼廠數(shù)年憋屈的經歷,叫沈淮不愿意再去忍受給別人踩在腳底下、不能掙扎的日子。 此時無法向宋家、沈家借力,至少從目前看來,在東華市他唯一能有的轉機,就落在吳海峰的身上。 之前的沈淮,受家庭環(huán)境影響,也可以說從小就耳濡目染,對官場就多一分常人不及的見識跟敏感;只是性格使然,許多事情雖然心里清楚利害關系,但叛逆的心理常常使他擰著做人做事。 而沈淮真正的靈魂跟意識,已經在底層經歷了夠多的踐踏跟磨礪,對人生早有所悟,才會在墜亡事故之前一心報考燕大的經濟學博士,努力想著跳出東華的小圈子去求大的發(fā)展…… 沈淮明白,雖說整個事件都是高天河在幕后主導了這一切,但高天河一直都很好的隱藏在幕后,叫人無法指責他的不是。 而譚啟平也明確告訴他,不想讓事態(tài)再復雜化,那么,一直給牽著鼻子走的吳海峰,就要承擔這個事件的后遺癥,很有可能會為此徹底的斷送政治生命。 沈淮和衣躺到床上,鞋子也懶得脫,就翹在床邊的玻璃幾上,暗暗感慨:官場從來都不是一個講究是非黑白的地方。 他也不清楚譚啟平具體會怎么跟省里匯報,這不是他能控制的,但只要不把吳海峰一棍子打死,吳海峰就應該要承他的情。 不要說剛才離開六號樓時,吳海峰手按過來給出的明顯暗示,就算為了留在東華更輕松一些,沈淮都不希望吳海峰受到太致命的打擊,希望他還有能力跟高天河狗咬狗…… 想到這里,沈淮又啞然失笑,都說人死鳥朝天,擔心這些有的沒的做什么,就仿佛下好注,等著揭盅就是。 沈淮伸手摸了摸褲兜,空空如也,想起香煙、皮夾什么的,都還落在車里,便起身下樓去拿…… 沈淮離開后,譚啟平拿起電話,如實向省里匯報陳銘德病發(fā)身亡的初步結論。 說是“如實”,但說辭極有考究,該省略的,則一概不提,只說東華市委市政府經過進一步的確認跟核實,確定陳銘德是沖涼時心臟受刺激病發(fā)、搶救不及時逝世, 譚啟平心里也清楚省里不會希望事態(tài)復雜化,能干脆利落的處理陳銘德的身后事、不給省里留什么后遺癥,才是最要緊的;陳銘德沖涼時因病猝逝,才是省里最希望聽到的消息。 沈淮推斷葛永秋、彭勇二人,有可能在高天河的授意下,為攪渾水做過手腳,譚啟平也相信有這個可能。 說起來,高天河等人的行徑,要比僅僅是在陳銘德的死因上含糊其辭的吳海峰,更下作、更惡劣。但這只是推斷,沒有證據(jù)支持。另外,要不想使事態(tài)復雜化,有些事就只能藏在心里不提。 譚啟平與東華市地方沒有什么糾葛,也不想在這么敏感的事情上撈什么好處,也不想牽涉太深,故而既沒有偏向高天河的心,也沒有偏向吳海峰的心,他首先是保證省里的意圖能貫徹實施。 在陳銘德的死因上,吳海峰向省里匯報時含糊其辭,這個責任是他必然要背的,譚啟平無法替他開脫什么。不過,其他事情,譚啟平也就輕描淡寫,甚至壓根兒也不提吳海峰在事前將沈淮踢出去的細節(jié),這么做,對吳海峰也很夠意了。 至于吳海峰能不能保住位子,還要看他自己如何去運作省里的關系了;至于省里會不會大力整頓東華的隊伍,譚啟平也不去多想。 向省里匯報過之后,譚啟平又撥通燕京的號碼。 在電話那頭,宋喬生已經等了半夜。 宋喬生雖然年過五十,但精力充沛的他,并不因為熬到深夜不休息而有絲毫的倦意。 聽到電話鈴聲,宋喬生比秘書更矯捷的拿起話筒:“嗯,老譚啊,我還沒有休息,就等著你的電話呢……” “宋部長,宋家真是能人輩出啊……” 譚啟平爽朗的聲音從電話傳過來,叫宋喬生繃了半天的神經為之一松,附合著一笑,說道:“老譚,我守電話守了半夜,你倒是有心情開我的玩笑,事情處理得怎么樣?” 如今宋喬生是中央組織部副部長,才五十歲,往前再進一步,到地方就是封疆大吏,留在中央也能執(zhí)掌部委——譚啟平與宋喬生雖說是世交,也有好些年沒有見面,而自己的官職又低宋喬生一截,說話也會把握分寸,不會真的就以為彼此之間能平輩相交: “眼下這件事算是搞清楚了,銘德同志很可惜,中午沖涼水澡誘發(fā)心臟病,又錯過搶救的時機,我剛剛跟省里匯報過。省里的意是由我留在東華,與東華的同志一起主持銘德同志的身后事,宋部長你還有什么指示的……” “陳銘德是老爺子的秘書,品性我們都是清楚的,事情能這么處理就好,淮海省的事情,我能有什么好指示的?”宋喬生說話也有分寸,即使東華地方在陳銘德死后還給他身上潑臟水,這事叫他很氣憤,也控制住不去插手淮海省的事,以免惹人厭惡,又說道,“沈淮沒有給你添什么麻煩吧?” 他本不想提到沈淮,但沈淮是陳銘德的秘書,譚啟平在東華應該是已經跟沈淮有過接觸,才會第一句話就說“宋家能人輩出”。 所謂家丑不可外揚,外人不知道沈淮是什么德性,宋喬生還是清楚的,心里想:那個只能惹是生非的混蛋,算什么能人啊? 譚啟平說道:“老宋家的沈淮,真不簡單啊,還是他及時站出來,破了這個局,叫事情這么快有了轉機……” 譚啟平對沈淮沒有成見,沈淮在夜里的表現(xiàn),滴水不漏的言語以及對時機的拿捏都是他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所以他感受真切,這番話是真心實意的評價,不覺得有什么夸張。 只不是譚啟平的話通過電話傳過來,宋喬生聽了卻是另一番感受: 宋喬生只當譚啟平不清楚沈淮的水底,只當沈淮是宋家子弟,刻意在電話里說幾句夸贊的話,以能討這邊的喜歡。 宋喬生笑了笑,說道:“這個小子,只求他在外面安分守己一些,不要惹禍就謝天謝地了;沒給老譚你添麻煩就好……”說過就不愿意再多提沈淮,話題轉到其他方面去了。 譚啟平能聽從宋喬生對沈淮的冷淡來,開始有些疑惑,轉念又釋然:沈淮畢竟只是宋喬生的侄子,而宋喬生本身又有兩個已經成年的兒子,侄子再親,怎么能比不上自家的兒子? 譚啟平心想:也許宋家內部的關系要比表面上看去要復雜一些,大家族通常都有這種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