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欠那小子的本來也就還不清了，不差再多加一筆。

“……萬……一呢……”沉寂許久，夢囈般的呢喃突然又幽幽響起。

頭微抬，血螭失笑地望著胸前半夢半醒已經(jīng)累到連眼都睜不開的可人兒。

有時候他真怪戎嬿怎么不把這彎月牙生得笨一點，治國也就罷了，都已經(jīng)遠(yuǎn)離朝政是非了腦袋干嘛還這么敏捷周延，害他就算精似鬼了，想蒙混過關(guān)也還得靠運氣，例如趁人迷糊的時候，就像現(xiàn)在。

“沒有萬一，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算那只蜻蜓掐指如神，我也保證我是西天如來可以吧。”

無心插柳柳成蔭，虧他原本還真抱著拿不到解藥就和這毒玩意魂牽相系一生的打算，反正仗著體質(zhì)特異大概一輩子也要不了命去，沒想到老天爺這回居然站在他這邊，若是讓那女人知道自己做出來的東西除了毒人外還有此等妙用，大概會氣得嗚呼歸天吧。

“……如……來……”喃語漸微最后只余呼吸輕響，說話的人顯然已不敵周公邀約酣然入夢。

“對，孫猴子也玩不出花樣的如來佛?！比崧暤驼Z，血螭輕手輕腳地將夾在兩人間的被裘緩緩抽出，再重新蓋上身上的人兒仔細(xì)掖緊。

“放心好了，這世上能讓我束手無策舉白旗的……只有你這彎彎月牙?！?/br>
第十三章紅塵

天之闊地之曠獨我孤寂

紅塵滾滾俗世紛紛因你絢麗

***

日漸中，艷陽宛如火球般散發(fā)著無窮熱力炙灼大地。

這是個典型的礫石荒漠，放眼望去不是碎石粗礫就是間插其中的奇石怪巖，偶有狂風(fēng)驟卷，塵石滾滾沙揚漫天，風(fēng)過片刻又恢復(fù)原先無聲的死寂，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歲月的流逝在這方鬼城里完全感受不到。

突然一陣馬蹄踢踏劃破了靜寂，讓混沌的時序重新又變得鮮明。

被熱氣炙融的地平線上漸漸出現(xiàn)了一抹模糊淡影，筆直朝著一塊斜突的巨巖移動，直到奔進(jìn)巖下的一小方陰影才停下，兩個人一匹馬，全是通體一色的白。

“好懷念啊?！?/br>
“懷、念？”巡了一眼四周寸草不生的赤褐，勒韁停馬的白衣人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月牙兒，你確定你懷念的是這個鬼地方？”

“離開這么久，難道你都不想嗎？”撩起面前的罩紗向后翻去，俏容上神情有幾分飄忽，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全刻劃著懷恩之情。

出神地望著這片旅人視為畏途的凄凄鬼域，戎月緩緩揚起了唇角，寸草不生的景象雖然單調(diào)荒涼，但在他這個歸鄉(xiāng)游子眼里，一礫一石都美得讓人目眩。難怪古人要大嘆月是故鄉(xiāng)圓了。

“想？想什么？頭頂上那顆曬死人的太陽還是石頭縫里丑不拉幾的鬼玩意？你不會真想來個火烤兩吃當(dāng)午餐吧。”瞅著人一臉相思斷腸的悵容，血螭不覺莞爾地也彎起了唇弧，即使被臉上的面具遮了去，墨瞳里的戲謔之意還是表露無疑。

打丁個寒顫，戎月下意識抱臂搓了搓，一想到那所謂自家土產(chǎn)的恐怖毒蟲，哪怕艷陽再熾也仍不免雞皮疙瘩直起。

哪壺不開提哪壺，這男人根本是存心嚇?biāo)?/br>
“……我要清蒸的！”朗聲點菜，戎月不甘示弱地回頭扮了個鬼臉，努力擺出一副“你煮得出來我就吃得下去”的果敢模樣。

“嘿，我沒餓著你吧，那些小東西剖了實在沒幾兩rou，上了桌也只夠塞牙縫，還請月王大人大量放它們一馬吧。”輕刷了刷人兒倘挺的鼻尖，血螭伸袖抹去小臉上沁出的點點汗?jié)n，深幽漆眸里盡是無垠的寵溺。

“準(zhǔn)卿所奏，呵呵?！碧鹛鹨恍Γ衷伦匀粯返庙橂A而下，誰叫他才賭氣出口就后悔了，就怕哪天血螭真聽話煮了盤“佳肴”要他嘗。

“為什么又戴這個？怕螣哥為難嗎？”伸指戳了戳眼前硬梆梆的木面，清脆的嗓音里有著點小小抱怨，任誰看過了面具下生動豐富的表情后，都很難再滿足于只能見到兩粒眼珠子。

“小天？他才無所謂?！睕]好氣地扁了扁嘴，血螭順勢摟著人飄身下馬。

“那家伙巴不得我拿這張臉鬧得滿朝文武雞飛狗跳，那位大老爺可不像你思鄉(xiāng)心切，他肯再回這鳥不生蛋的鬼地方目的只有一個--等戲看?！?/br>
隨手繞石纏住了韁繩，血蝻解下馬鞍旁的水囊遞給人，邊嘀咕著邊彎身探了探地上礫石的熱度，突然間長睫垂掩的墨瞳掠過一抹深色，眼角余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巖頂。

“坐著休息會兒，涼點再走?！鼻宄鲆粔K平整的地方拉過人坐下，平靜的眼色仿佛什么也不曾發(fā)生。

“喔，既然螣哥不介意那你干嘛還……”語聲倏止，戎月怔忡地轉(zhuǎn)頭朝身旁人望去。

這男人不會是想留著給人一份驚嚇大禮吧？！

原本因為烈陽太熾而微瞇的杏眸睜成了大圓，就連嘴也張了半開，卻渾然忘了唇間還銜著水囊，一大口水就這么不預(yù)期地灌進(jìn)了喉里。

“咳！咳咳……”

“喂～”趕緊接過快傾倒的水囊，血螭連忙伸手覆上人兒劇烈起伏的胸膛送了道內(nèi)息幫忙緩解，“有必要驚訝成這樣嗎？不是早就心里有數(shù)了，又不是才第一天認(rèn)識我?！?/br>
“咳咳……真的……是……咳……我想……”

“沒錯，就說了‘知我者月牙兒也’嘛。兄弟這么多年，既然小天如此期待，做哥哥的總不好叫他太失望，再說……”語音一頓，血蝻狡黠地朝人眨了眨，面具掩飾下薄唇勾挑的笑容滿是邪肆的意味。

“月牙兒難道不想見識見識什么叫眼珠子裝不回去嗎？這回可以一次看個過癮喔，不光戎甄，嘮叨成習(xí)的歐陽老頭、鼻子朝天的右相大人，還有那一票老之乎者也繞人昏頭的老家伙。唉，可惜戎雪那小子喜怒不形于色八成要不到他頭上，不過姓祁的大將軍就……嘿嘿，落雁樓那回那雙招子瞪得倒還挺大的?！?/br>
這男人……和螣哥果然是兄弟哪！

看著眼前人一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模樣，已然瞠目結(jié)舌的人兒只有這個結(jié)論可下，然而一想到屆時滿朝文武下巴合不攏眼珠收不回的泥塑慘狀……

抿唇輕笑，戎月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心里頭竟有些期待著。

呵呵，果然是姆嬤的兒子，連戲玩自家臣子為樂這點都很像，可就不知螣哥他們又是哪兒出的錯……甄后若曉得這兩個親生的都在等著看她跌跤出糗時不曉得會是什么表情，恐怕不僅是眼珠子裝不裝得回去而已。

“……祁大哥也來了？”

“嗯哼?！秉c頭漫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