絺巾，繞過屏風走到方渡寒對面的池岸，落座下來，熱水浸透了整個身體，他舒服地闔上了眼，不去看面前這個虎視眈眈的侯爺。

從宴席起方渡寒的眼神就仿佛黏在了顏澈文身上，他也想閉目養(yǎng)神，卻怎么也舍不得闔眸，看著這樣一位飛鸞翔鳳的青年籠罩在水霧中，那種隱約朦朧又看不真切的感覺攪得他心癢，但又覺得舒服的很，說不上來是怎么一種感覺。

目光緩緩下移，從對面之人修長的脖頸兒到那線條好看的小臂和胸膛，再往下被池水所浸，還有一層帨巾蓋著，難窺春色。

雖然身子比不上自己寬厚，但那緊實的肌rou一看就知道是常年習武所練就，難怪他力道不輸武將，身手靈巧清逸。

方渡寒的目光最后又回到顏澈文眉心，那里滾下一滴水珠，順著直挺的鼻梁緩緩淌到鼻尖上，暈散開來。

他伸腳碰了兩下顏澈文的小腿：“聽說顏大人還未娶親？”

顏澈文緩緩睜開了眼：“曾有所愛，后來失散了，便未再娶。”

“失散？”

“是啊，天人永隔?！痹捠前Q的話，顏澈文的臉上卻沒什么悲傷的表情，帶著一如既往的端莊笑意，似乎他早已平復下來。

“哈，看不出來顏大人倒是個癡情種?！狈蕉珊畱蛑o一句，語氣中竟帶了些難以察覺的妒意。

“癡情不至于，未娶是因為后來入朝為官，再無心力考慮私情?！鳖伋何恼f得誠懇，感受到方渡寒的腿還伸在自己腳踝旁，便禮貌地向后縮了縮腿，“再說，侯爺也未娶親啊?！?/br>
“父母已不在世，沒人給我做主張羅。再說，總覺得娶了親麻煩。好吃好喝地供著，末了還要婆婆mama地管束，聽著心煩。”方渡寒自己浪蕩瀟灑慣了，哪肯自己找尋束縛，何況他的大業(yè)未成，也不肯分心于此。這后半個重要的緣由，他自然不會說出口，卻不想被顏澈文補上了。

“侯爺是能成大業(yè)之人，自然不會耽于兒女情長?！?/br>
方渡寒一愣，隨后笑得爽朗，大呼不公。

“什么不公？”顏澈文好脾氣地問。

“你仿佛對我了如指掌，我卻窺不見你半點兒心思，何其不公！”

“顏某一條賤命拿捏在侯爺手中，還指著這點神秘感活命呢，侯爺莫要取笑。”

方渡寒摘了發(fā)冠，墨色長發(fā)盡數(shù)入水，“顏大人，我最喜歡你這直爽的性子，有一說一，確有幾分幽默膽識?！?/br>
“若非如此，也不敢領命深入西北面見侯爺了。”顏澈文看向對面的散發(fā)男子，魁梧的肩膀上隱隱可見兩道疤痕，比平日里束發(fā)時的矜傲貴氣多了幾分野性的英俊，一抹異樣的感覺生發(fā)出來，又隱匿在了蒸騰霧氣之中。

溫泉水疏通了經絡，加上點酒意，這一夜顏澈文睡得比旁日香沉，寅時卻被外面嘈雜聲吵醒，正心下疑惑，便有一枚暗箭射入床帳，顏澈文俯身躲過，那箭落于身后的床柱上，他拔出床邊的劍靜立房中，細聽著外面的異動，過了須臾，屋外又恢復了寧靜。

屋門突然打開，顏澈文剛要出劍，見到是李云，暗暗松了口氣，“李云，外面怎么回事？”

“主子，剛才有十余個黑衣人偷襲我們的人，出手狠戾，暗箭上都抹了毒藥，意致我們于死地。剛剛千牛衛(wèi)與他們交手了幾個回合，他們便逃竄了。”

“我們的人如何？”

“幸虧邱道長深夜?jié)撊牒罡l(fā)現(xiàn)了黑衣人的詭異行蹤，千牛衛(wèi)剛做了準備，還沒來得及通知主子，他們便出手了?！崩钤瓶吹脚赃叴布苌系陌导?，嚇得跪了下來，“奴才救駕來遲，罪該萬死！”

“無礙?！彪m說剛剛那一箭讓顏澈文心有余悸，但事發(fā)突然，他也不想怪罪屬下，“邱道長來了？”

“是，此刻正在門外候著?！?/br>
“快請進來?！?/br>
邱子鶴一身夜行衣裝扮邁入房中，眼前之人身著睡袍負手而立，他不敢細瞧，深深揖**去，“陛下，子鶴來遲了?！?/br>
那人輕柔扶他起身，“今夜之事幸得邱道長相助。朕要感謝你才是?！鼻褡愈Q抬眼與他四目相對，見他神色溫柔，心中一暖，只覺得這千里路途中風塵苦楚，皆化為虛妄。

李羿陵少時曾于清云觀修行一整個夏日，邱子鶴自此追隨效力他至今，此刻借著月色看到他眉心痣已隱去，暗嘆他結識十余年的這位皇帝，宅心仁厚是真的，天馬行空是真的，多疑謹慎也不假。

李羿陵做太子時，就與朝中重臣交好，為自己安排了數(shù)個假身份，顏家五養(yǎng)子顏澈文只是其中之一，此次前來涼州，他自認為這顏大人他演得還算過得去，反正較之做皇帝輕松多了。

“陛下，據(jù)子鶴觀察，今年春日西北恐有異動，陛下在此實在冒險，現(xiàn)下南北衙各五百名禁衛(wèi)已至涼州，可護圣上即刻出府回京?！?/br>
李羿陵嘆道：“道長拳拳之心，朕何嘗不明白，只是事情還未解決，我現(xiàn)下回京，不是白跑一趟么？”

“陛下心懷天下，憂國憂民，可若真起戰(zhàn)事，外有吐蕃攻我大周邊界，內有方渡寒不臣之心，剛剛還派了刺客，您在涼州如何周全？”邱子鶴蹙眉。

“子鶴，若你坐在這個位置上，你也會這樣做?！崩铘嗔曜猿暗匦α诵Γ翱磥?，有些人等不及了。”

第8章鄯州告急

方渡寒做了一夜旖旎亂夢，昨夜府中變故一概不知。

瑤池水波蕩漾，仙骨風月無邊，欹枕片時云雨，龍墀階上銷魂。夢中也不知對方何許人也，只體味逍遙了一夜，第二日清晨轉醒，錦衾半濕，方渡寒坐起身來，隱約咂摸出熟悉來。

嘖！想起昨日與自己沐浴之人，方渡寒只覺得荒唐，惱怒了片刻，起身更衣走出了臥房。

方銘已在他房前石桌旁躊躕了許久，見方渡寒推門而出，也不敢迎上前去。

“擱這杵著干什么呢？”方渡寒過來打量方銘幾眼，便知道不妙?！罢f吧，干了什么虧心事兒?！?/br>
方銘知道昨晚刺殺顏澈文之事掩不過去，待他們一照面就得露餡兒，于是把秦昭意刺殺顏澈文一行，以推方渡寒黃袍加身的計劃全招了。

“你他媽真會給我找事兒?！狈蕉珊艘豢?，暗道這些天老子就睡了這么一個安穩(wěn)覺，不想秦邦這個老東西慫恿方銘這小子搞了這么一出。

方銘委屈道：“秦先生說得有理，若這時候不動，就真沒機會了……”

“方銘你給我記著。我方渡寒無論何時也不會棄西北各州于不顧，你殺了那些朝廷的千牛衛(wèi)，我現(xiàn)下也不會起兵?！狈蕉珊當蒯斀罔F。

“昨夜雖沒刺殺成功，也是把他們嚇得夠嗆，指不定那個顏澈文現(xiàn)在就要拿你了，我看你反還是不反。”方銘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居然頂了他表哥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