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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這聲兒驚醒,固執(zhí)地貼在床上不肯動。雨聲越發(fā)響,帶著風,齜牙咧嘴的,他看看床頭柜上的電子時鐘,四點半,好家伙,離餐廳開門都還有兩個小時。睡不著,索性起來洗了個澡,他披著浴巾站在窗邊,外頭昏昏沉沉,燈光零零碎碎,一眼望出去,像片污濁的海。六點半沒到,蘇云臺就收拾妥當離開房間,出電梯時遇著值班的經(jīng)理。他打了個招呼,沒料經(jīng)理居然跟著,小聲問:“蘇先生,昨晚小湯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錯?”孔雀這地方水深,能到經(jīng)理的位置幾乎都是心腹,個中人精,蘇云臺摸不準這話里有沒有深意,保險起見,就轉(zhuǎn)頭沖他笑了笑,只說:“挺好的?!?/br>經(jīng)理似乎松了口氣,停在餐廳門口彎了彎腰,自行走了。蘇云臺邊吃早飯邊翻手機,頭一條消息就是萬小喜,叮囑他殺青宴的事兒,蘇云臺跟著回兩個字“知道”,退出來繼續(xù)翻,翻著條蘇云卿的信息,他看看時間,凌晨兩點十六分,內(nèi)容就八個字:做了個夢,夢見了你。拿勺子的手頓了頓,蘇云臺沒回,倒給司機發(fā)了條消息,讓他七點來接,去安濟醫(yī)院。司機來得準時,蘇云臺坐在車上望窗外,整座城市都讓雨打得灰敗,看著全無往日的鮮亮。一路開到郊外,雨勢小了,風卻越發(fā)勁道,卷著樹枝打在車窗上,抽鞭子似的。這一趟來是臨時起意,蘇云臺本來以為蘇云卿這會兒還沒醒,進了病房一看,蘇云卿正坐在病床上和老鄭下棋。老鄭人高馬大的一個人,縮在一張小椅子里,眉頭絞著,看樣子要輸。蘇云卿年紀不大,下起棋來手筆倒開闊得很,從前宋臻過來時兩個人常下,蘇云卿能跟在后面咬得很緊,每每眼看著要翻盤,又總是功虧一簣,差一口氣。他記得有年冬天,蘇云卿發(fā)燒,晚上宋臻跟著他過來陪夜,早上一睜眼就看見兩個人在陽臺邊下棋,也就那一回,居然打了個平手。數(shù)完目后兩個人都沒動,互相看了好一陣,后來還是蘇云卿先站了起來,臉上不太愉快,爬回床蒙上被子沒搭理人。回去時蘇云臺問怎么回事,宋老板答得很隨意,小孩子沉不住氣。見蘇云臺進了病房,老鄭站起來打了個招呼,沒下完的棋也一道收了,出去時還把門一塊兒帶上。蘇云臺問:“輸了多少盤?跑得這么快?!?/br>“從來沒贏過。”蘇云卿拉高薄被,“大哥,你什么時候回來的?”蘇云臺回答:“前天,還有事兒就忘了跟你說?!?/br>蘇云卿撩起眼皮瞧瞧,見人還站著,拉開薄被讓開一道邊兒,拍了拍示意他上來。蘇云臺就脫了鞋子,跟著坐上床,兩條腿耷拉在床沿,后背抵著枕頭,問:“夢見我什么了?”蘇云卿一下子還沒想起來,想起來后立馬笑了,把腦袋伏在膝蓋上,“夢見你坐著船出海,好像是船吧,海面上就你一個人,坐在船頭釣魚,浮標一直沒動,你在那兒抱怨怎么沒東西咬鉤,”蘇云卿看著他,一動不動的,“我在心里笑,就你這樣釣著魚才怪了,這時候你轉(zhuǎn)過頭,問:‘不釣了,回家吧?’”蘇云臺打斷他:“你也在船上?”“你不是問我?!碧K云卿說:“我的視角在天上,我還納悶兒呢,就看見海底下游過來一片陰影,就海怪電影里常有的那種,一大片,停在你的船下,跟它一比你的船就像個小螞蟻,我大喊大叫,想讓你趕緊跑?!?/br>蘇云臺問:“然后呢?”蘇云卿撇嘴,“然后我就醒了,被子掉了一地,護工都嚇著了。”沒頭沒尾的,蘇云臺大失所望,于是自己總結(jié):“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這是太想我?!?/br>“誰想你!”蘇云卿掀了被子,抬腳去蹬他,“想你不如想護士臺的小姑娘!”他力氣不大,被蘇云臺隨手拿住了腳踝,捏一捏,瘦得像只有骨頭,這小子今年恢復得不錯,身上卻始終貼不住rou。蘇云臺松開手,蘇云卿一骨碌跳下床,走到陽臺邊摸了摸棋盤,又說:“不過,那海真漂亮?!?/br>說這話時他身上披著一層淺光,窗外有雨,有風,有滿天的陰云,蘇云臺耳邊恍惚,眼前起霧,總覺得他像是念了句詩。午飯?zhí)K云臺留在醫(yī)院吃。護工推著小車送過來,正中一個大湯碗,蓋子一揭,香氣逼人。蘇云臺拿勺子撈了撈,撈起來不少山貨,大多是各色菌子,配捂在正中的老母雞和豬rou,光看都覺得鮮。問是哪兒買的山貨,蘇云卿嘿嘿笑,一手筷子一手湯匙,說是老鄭家里送來的,讓他嘗嘗鮮。吃飯時蘇云卿又惦記起串串,說病號伙食要把他吃傻了,央求蘇云臺帶他出去。也不知跟誰學的,蘇云卿求起人來特別像那么回事,蘇云臺拗來拗去沒拗過,松口說下一次就去。蘇云卿滿意了,也不管是不是誆自己,笑瞇瞇讓了只雞腿過去。雨沒停,飯后沒地兒散步消食,蘇云臺就領(lǐng)著人在走廊里走了兩圈,一邊拿手機訂戲院的票,蘇云卿要實體的票,蘇云臺怕自己忙起來天南海北收不著,干脆寫了安濟醫(yī)院的地址。幾個月復健下來,蘇云卿體力比從前好得多,兩圈走下來只出了層薄汗,蘇云臺把人送回病房,想想該做的做了,該應的應了,就打算告辭。臨出門又被蘇云卿叫住,問他:“丁先生怎么許久來了?”蘇云臺心口漏掉一拍,臉上波瀾不驚,說他出差。正經(jīng)算起來也不算說錯,去Y省出差么,不也是出差?蘇云卿“嗯”了一聲,沒再提,眼睛一閉,翻了個身。第32章(下)回家之后蘇云臺沒敢再熬通宵,養(yǎng)精蓄銳去參加殺青宴。劇組花了心思,地點定在市區(qū)的一條小巷子里——那兒有家私人會館。大隱隱于世,老板深諳其中之道,門口種了成排的竹子,乍一看,蔥蔥郁郁的一片,連入口在哪兒都找不到。一早就有記者在附近蹲守,到了小巷子口,人更多,三五扎堆,背著機器,啃著蔥油餅。蘇云臺經(jīng)過時趴在車玻璃上看,一個殺青宴,還是私底下辦的,媒體陣仗居然這樣大,他懷疑有事兒,就問萬小喜,是不是還有別的活動。萬小喜從后視鏡里狐疑地望了一眼,反問:“你沒看我發(fā)你的消息?”這兩天要么在安濟要么在家蒙頭睡覺,沒得空關(guān)心天下大事,蘇云臺心虛地撇開眼睛,摸手機。萬小喜嘆氣,敲敲窗玻璃,說,這些人都是沖謝瑞寧來的。蘇云臺眨著眼,好一陣兒才想起這人是誰——華眾娛樂的當家,宋老板的死對頭。里謝氏投資比例不低,華眾娛樂派個人來殺青宴也說得過去,誰知道一來就來個頂頭老大。謝瑞寧本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