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

那小子抬頭看他，說：“費(fèi)爺交代了，頭件事是要護(hù)住您，二一件事是要盯住沈夢，三一件事便是……若是沈夢身上帶著的那件東西落在別人手里，便伺機(jī)殺掉他?！?/br>
“那他怎麼還活著？”羅俊青突然覺著哪里不對。

那小子靜了一會兒，才說：“他已經(jīng)瘋啦?！?/br>
羅俊青胸口震動，卻不由自主的嗤笑起來。

那小子見他不信，便又說道：“他那一日不曾逃出，是後來慶王府放他出來的。他已然有些瘋癲了，沒日沒夜的在京中亂走，見著哪里火起，便不顧死活的沖進(jìn)去……”

羅俊青吃了一驚，沒想到他四處躲藏的這幾日，沈夢竟然如此堂而皇之的在京中行走。

卻只是不信：“我看他方才進(jìn)來，也不似你說得那樣糊涂?！?/br>
那小子抬頭又看他一眼，才說：“他昨日里撞著個老道士，非抓著不放，喊甚麼老東西。那人也不知同他說了些甚麼，他發(fā)了一場瘋，便彷佛有些清明了，不再亂走了。今日里竟避人耳目，悄悄的走來了這里?！?/br>
羅俊青突地站了起來，急切的問道：“那老道怎樣打扮？是不是斜插發(fā)簪，只穿著一只鞋子，道袍上有三個洞？”

小子大吃一驚，說：“您怎會知道？”

羅俊青沉下臉來，心中憤恨不已，他怎會知道？他曾親眼見那人如此裝扮，瞞天過海，那套行頭就藏在京中，他怎會不知道？

羅俊青將桌上展開之物用力裹好，藏在長衫之中，然後就要推門外出。

曹真看他臉色難看，不由得脫口而出，問道，“那人便是教主所假扮麼？”

羅俊青看他一眼，說：“不然還能是誰？”

又指著站立在一旁的小子，吩咐他道：“你去給我牢牢跟著沈夢?！?/br>
小子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想，那老道原來竟是教主？掩門時只聽到曹真說：“你若是為他著想，便不該去尋他。”

房里頓時死寂一片，聽不到半點(diǎn)人聲。

小子穿過幾道內(nèi)門，慢慢的走出長長的廂房，闔上門，心里卻是有些不信的。

那人原來卻是教主麼？

他卻是不信。

他記得在山里的時節(jié)，教主對那人極好的。就算那人容貌改變，他也認(rèn)得那人，這決錯不了的。一個人的容貌變化極易，可是行動走路，姿勢神態(tài)，還有說話的口氣，這些卻都是破綻的所在。

他一向認(rèn)人認(rèn)得極準(zhǔn)，就連費(fèi)爺，也曾夸他眼力了得的。

昨日里的事，他仍歷歷在目。就在城南的那間何記的香火鋪子外面，他親眼看著沈夢失魂落魄的從火里走出來。

這幾日教中之人在京中四處點(diǎn)火，鬧得城里烏煙瘴氣，引得人四處撲救。

這條街是通往碧云觀的必經(jīng)之路，因此香火極盛，一路有許多的香火鋪子，會起火，會有道士路過，絲毫也不會令人覺著奇怪。

他還記得那時火勢正盛，救火的兵士正匆匆趕來，那個道爺不知何時在路上站定了，默然的看著。

沈夢剛從火里走出，滿身的煙火，滿面的狼狽，身後是高高的赤焰，夾雜著nongnong的黑煙，他一看見那道爺，一時歡喜，一時惱怒，竟然沖了過來就伸手捉住了他，吃吃的笑著，啞聲的喊道：“老東西，你去哪里？讓我好找？”

那道爺慢慢的推開了沈夢的手，說：“這位少俠，你認(rèn)錯了人?！?/br>
沈夢卻還不死心，用力的抓著他，癡癡顛顛的說道：“誰說的，你縱然化作灰我也認(rèn)得你！”然後又大笑了起來，望著他說道，“哪里像你，我中了毒，你便把我當(dāng)做別人?！?/br>
那道爺靜默片刻，才說：“這位少俠，你認(rèn)錯了人?！?/br>
沈夢卻死死的抓著他不放，嘶聲的說道：“你這魔頭，休想再走！你同我盟過誓的，難道竟忘記了不成？”

那道爺果真站住了，看他半晌，才說，“那你何不去問他一問，看他到底認(rèn)不認(rèn)得你？若是認(rèn)得，便是同你盟的誓，他怕是要守的。若是不認(rèn)得，那便不是同你盟的誓，他又何必要守？”

這番話聽得人好生糊涂，可是小子看那沈夢原本糊里糊涂的，聽了這話卻彷佛有些清明了似的，竟然安靜了下來。

沈夢失神之際，那道爺便頭也不回的走了。那時火勢正旺，煙氣極弄，不過片刻，那道爺便不見了蹤跡。

大火一間挨著一間的燒了過去，便是水龍牽來，也難以救得了，一時間火焰沖天，滿條街上都映著紅光，彷佛阿鼻地獄一般，令人搖動不已。

沈夢怔怔的站在那漫天的火光之中，如夢如醒，卻又如墜深淵，小子見他渾身顫抖，卻不再癡狂，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心里竟然有幾分不忍。

小子想起在京中動手的前夜，教主在河船上曾問過他的：費(fèi)清是不是交代你要?dú)⑸驂簦?/br>
小子點(diǎn)頭，不敢撒謊。

教主靜靜的看著漆黑河面上輕輕搖光的燈光，許久才說：“你不必動手殺他的，他活不長了?！?/br>
小子暗中揣摩了許久，卻還是有些不解，卻又不敢追問。

他只記得那一夜河水溫柔而又寂靜，微紅色的燈光在水面上不休不止的搖動著，彷佛下一刻就會被搖碎的一般，卻仍舊牢牢的聚在一處，彷佛一朵被風(fēng)吹動的紅花，妖異而又頑固的開在沈寂的夜色之中。

教主站在船上，看那岸邊的河燈看了很久，才回船中歇息。

小子隨他回船時，不經(jīng)意的朝岸上看了一眼，看到岸邊亮著的河燈的所在，卻原來是幾株極老的棗樹。

雖然夜色深沈，看不到一星半點(diǎn)的花葉，可那淡淡的香氣還是從那水面上飄散過來，彌漫的四處都是，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小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放下簾子走進(jìn)船中。

他那時還想，都說京城是福地兒，棗花居然才開呀。要是在教里，只怕燕子連巢都做好了呢。

-fin-

外一篇

一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回碧云觀了。

他這一次回去，原本是想先回去藥王廟，找到離去時藏在廟里的道服，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當(dāng)初被他藏在藥王像里的那件套服還有道冠，居然都已經(jīng)不知所蹤了。藥王像後面還有人打了鋪蓋，好像就在這里過夜似的。

他從泥塑像後面慢慢的繞了出來，看著供桌上居然還有新鮮的果子點(diǎn)心，心里不免覺得有點(diǎn)古怪。這廟從來都破敗不堪，乏人問津的，怎麼他出了城這幾個月，就香火鼎盛了起來。

他想了一下，摸了摸自己身上有些污臟的外衫，不知道就這樣去碧云觀的話到底能不能成。

他的眼睛又有些疼了，眼前變得一片模糊，甚麼也看不清。這雙眼睛時好時壞的，他總覺得哪一日只怕當(dāng)真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