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它想要做什么？”

    昏暗的燈光下，木雕閃著幽黑的光澤，它被雕成一只做工粗糙的小狗，兩只圓溜溜的眼睛對準(zhǔn)阿芙的方向，乍一看，還以為它在盯著女人看。

    阿芙猶豫了一下，才道：“這還用得著問嗎——它應(yīng)該是在找mama啊?！?/br>
    莉莉絲盯著木雕，輕輕從鼻子里應(yīng)了一聲：“恩？”

    “在我的夢境里，”阿芙敘述道，“那個嬰兒總是一個人坐在那里，周圍連個看護(hù)人都沒有?！?/br>
    說到這里，她的情緒有點激動起來：“它的mama是怎么回事？怎么能把它丟下呢？嬰兒那么脆弱，母親每時每刻都要照看它，否則孩子很容易會受傷！”

    她緊緊摟住腹部，像是要將胎兒與外部隔絕一般，一字一句道：“我絕不會放任這種事發(fā)生，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我都要把孩子生下來，讓它健健康康長大。”

    她的表情透著某種堅毅的味道，人類很少會有這種表情，但偶爾幾次，莉莉絲在一些人類母親的臉上看到過類似的神態(tài)。

    ……母親嗎。

    她忽然按了下胸口的位置，注意到阿芙驚詫的表情，笑了笑，轉(zhuǎn)移她的注意：“我想我明白你做噩夢的原因了?！?/br>
    阿芙急切道：“是什么？會影響到孩子的健康嗎？”

    莉莉絲搖了搖頭：“目前不會，”又加上一句，“不過如果繼續(xù)下去，的確會對胎兒造成影響?！?/br>
    她指著木雕道：“您知道龍骨木嗎？這是一種較為罕見的木材，會散發(fā)出一種致幻香味，這個木雕就是由龍骨木雕成，想來您就是聞了它的味道，才會在夜里做噩夢?！?/br>
    阿芙驚呼：“天哪！這是真的嗎？！”

    莉莉絲笑瞇瞇：“當(dāng)然……”是騙你的啦。

    這就是一個普通的木雕，只是她從上面感受到一股強(qiáng)大的怨氣，旅店里能有這種力量的只有一個存在——鬼嬰。

    莉莉絲有些吃驚，惡靈向來對人類有極大的負(fù)面情緒，特別是鬼嬰還受了傷，應(yīng)該對人類的警惕心變得更高，它卻選擇躲在阿芙的房間里，難道是想蒙蔽眾人的眼光，好躲過袁道長的追捕？

    可她又想到，之前鬼嬰殺死了阿君和兩個黑衣人，唯獨(dú)放過阿芙，難道……阿芙對它來說是一種特別的存在？

    她繼續(xù)道：“這個木雕我還是幫您拿走吧，免得造成對身體的負(fù)擔(dān)?！?/br>
    阿芙自然感激不盡：“護(hù)士小姐，真的很謝謝您！”

    莉莉絲彎了下唇，準(zhǔn)備拿走木雕，剛伸出手，一道紅光忽然從木雕的眼中射出，她下意識護(hù)住自己，誰知木雕的目標(biāo)根本不是她——它徑直繞過莉莉絲，沖向昏迷的路德！

    ……糟糕！

    她暗罵一聲，腳猛地跺地，一棟土墻頓時拔地而起，擋住紅光去路，見它被迫停下，莉莉絲忙沖上去，抓住路德的手，用力把他拉至一邊：“大人！小心……”

    她忽然頓住，一種奇異的觸感從腳下傳來，莉莉絲心覺不對勁，低下頭，不知何時腳下的木地板幻化為泥濘的沼澤，泛著青黑的氣泡，直接將她小腿一下的部分都吞噬了。

    莉莉絲：“……什……”

    桌上的小狗木雕劇烈抖動起來，雕座地下的陰影開始逐漸蔓延，漸漸形成一個嬰兒的輪廓，鬼嬰睜開血紅的眼，示威地朝莉莉絲露出一口獠牙。

    “壞人，”它嘶嘶叫道，“別來妨礙我和mama！”

    阿芙在旁倒抽一口冷氣：“它是什么？！”

    莉莉絲沒有回答，在看到鬼嬰的一剎那，她就做出了行動——迅速召喚出藤蔓，繞在房間里的幾個大型家具上，防止自己掉入沼澤。

    可鬼嬰的力氣比她想象得更大，它張開爪子，做了一個握住的動作，一股大力忽然從莉莉絲腳上傳來，數(shù)條藤蔓應(yīng)聲斷落，她甚至沒來得及反抗，就直接被拖入了沼澤中。

    阿芙：“等……護(hù)士？！”

    聲音卻像是卡殼的音帶，突然沒聲了。

    在她的對面，鬼嬰將頭扭轉(zhuǎn)180度，目光森森，直直看向她：“mama，”它陰柔道，“你想把我生下來嗎？”

    阿芙驚恐護(hù)住腹部，拼命搖頭：“不不不！你走開！別碰我肚子的孩子！”

    鬼嬰的笑容一滯，它被阿芙拒絕的態(tài)度惹怒了，稀稀拉拉的頭發(fā)豎在腦袋上，像是某種尖利的荊棘：“不對！我才是你的孩子！你要生下來的人……應(yīng)該是我！”

    它尖叫一聲，沖向阿芙，后者拼命捂住腹部，妄圖擋下鬼嬰的攻擊，卻無濟(jì)于事，鬼嬰化作一團(tuán)紅光，直接沒入阿芙的腹中。

    阿芙嚇得閉上眼，預(yù)想中的疼痛卻沒產(chǎn)生，她愣了一下，以為危機(jī)解除，下一秒身體忽然涌上一股失重感，她驚慌低下頭，不知何時沼澤已經(jīng)彌漫到床邊，圍繞著阿芙，圈出一方孤島。

    阿芙：“不……不要……！”

    下一秒，沼澤張開漆黑巨口，將她盡數(shù)吞下。

    耳邊隱隱傳來人聲，莉莉絲從昏迷中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冰冷的瓷磚地上。

    ……這里是鬼嬰的幻境？

    她從地上坐起，目光繞四周一圈，這個屋子很陌生，房間里彌漫著一股嗆鼻的煙味，油膩的桌上堆著一些花花綠綠的牌，幾個臟兮兮的酒瓶倒在地上，莉莉絲歪過頭，墻上一個濃妝艷抹的少女正對她拋媚眼。

    她往身側(cè)瞥了一眼，沒看到阿芙的身影，奇怪，明明她也被吞了進(jìn)來，怎么人卻消失了？

    莉莉絲習(xí)慣性道：“大人，您聞得到阿芙的味……”

    話說到一半，才想起路德現(xiàn)在在幻境外面，她垂下眼簾，伸手往口袋里摸了一下，空無一物。

    莉莉絲心情有些復(fù)雜，目光落在門上，忽然頓住。

    隔著門板，隱隱有交談的聲音傳來。

    有人！

    莉莉絲微微有些吃驚，鬼嬰的幻境里怎么會有人類的聲音？他們是活人嗎？還是說只是幻境的一部分？

    她屏住呼吸，悄聲走到門邊，正欲側(cè)耳傾聽，胳膊卻不慎碰到，一下把門推開了。

    暖色的光透入，門滑開一道大口，露出后面的光景。

    莉莉絲的身體一下繃緊了。

    26、苗青

    門后,兩個女子坐在一條長板凳上，聽到響動，不約而同回過頭。

    當(dāng)看清她們的臉后,莉莉絲露出一個驚愕的表情。

    她在梅小姐的照片上看過這兩張臉，也就是說……她們是十年前的梅小姐和苗青？！

    莉莉絲很輕易就分辨出了梅小姐——她還是涂著厚到連臉都看不出的濃妝,即使在同身邊人說話，卻總是掏出鏡子端詳自己。

    莉莉絲又把目光放在另一人身上，女子面容白皙，即使不施脂粉姿色也毫不輸梅小姐,她將手覆在肚子上，眉宇間暈染著一片獨(dú)特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