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你這是怎么了？”

趙精忠一聽這聲音，心里突地一跳。

“??？”白衣男子迷茫地回過頭看去，兩人視線交織了片刻，四爺滿是無辜地問道，“大俠，您誰？”

陸錚鳴想過許多次兩人重逢時的場景，但萬萬想不到和臻一見面就送了他這么一份大禮，險些把他噎得一口氣沒提上來。

……

杏花村是個淳樸偏僻的小山村，雖說一年里也可能碰不上個生面孔，但對陸錚鳴的到來大多數(shù)人也就遠(yuǎn)遠(yuǎn)地瞅上一眼，看是“四爺”家的客人也就沒多張望了。

傍晚時分，村里各家都升起了炊煙，“四爺”家也不例外。

趙精忠提著兩條從山里溪頭逮著的小活魚進(jìn)了廚房，還順手把試圖看熱鬧的“小昕”給提了進(jìn)去。

小昕在他鐵掌下掙扎得就像那兩尾即將下鍋的可憐鯽魚，一邊掙扎，一邊叫嚷：“大膽！放肆！快把朕……我放下來！那姓陸的是蕭巡的人，他突然找過來，一定不懷好意！你居然還讓掌……阿四和他獨(dú)處一室！”

“行了吧，您可別鬧騰了?！壁w精忠頭有兩個大的將他按在了破馬扎上，“人家都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了，真要對我們開刀，別說咱們這一村子的人早沒聲沒息地沒了。至于四爺嘛，”趙精忠一掌拍得砧板上的魚跳了起來，滿不在乎道，“人都忘得干干凈凈了，還能掀起半片浪來？”

少年一時語塞，蹲坐在馬扎上半晌，揪著自己毛了邊的袖子悶悶不樂道：“我也不知道他是忘了好，還是不忘了好?！?/br>
趙精忠剁魚頭的刀聲格外沉重，可不是嘛，曾經(jīng)風(fēng)光無限，威風(fēng)凜凜的東廠提督，如今淪落到了這般地步，別說本人了，他們這些當(dāng)馬仔的一想起往日的崢嶸歲月都忍不住要抹一把辛酸淚。

……

“四爺”家算村里的大戶了，瓦房幾間，還有個不大不小的院子。

正中間是客堂，連著廚房，平時一家子吃飯聊天打屁都在這里。

客堂里有一張八仙桌，有一方桌腳原先斷了，后來被四爺他用不知道從哪找來的破書給墊了起來，勉強(qiáng)算得上穩(wěn)當(dāng)。

眼下這八仙桌上對坐兩人，一人面無表情，一人從容不迫，面無表情的盯著從容不迫的，從容不迫地則低頭數(shù)著八仙桌上的年輪圈。

氣氛一時有些緊張，又有些凝固。

終于，陸錚鳴松了松緊皺的眉頭，無奈道：“阿臻，你別戲弄我了?！?/br>
數(shù)年輪的充耳不聞。

陸錚鳴不動聲色地靠近了過去，試圖握住他的手，低聲道：“我猜你應(yīng)是生我的氣了，這其中……有許多的緣由在里頭，原先在京城里那樣眼多口雜的地方，不方便開口。如今遠(yuǎn)離京城，我定一字不落地與你說個明白?！?/br>
他說得情真意切，的確也為此丟下一切，費(fèi)盡周折撬開了余漣堪比鐵轱轆似的嘴，才找到人。

這么一長串的話，一直盯著桌面的人終于有所回應(yīng)地緩慢抬起了頭。

臉還是那張風(fēng)華絕代的臉，只是眉目里少了許多暗藏的籌謀與憂慮，多了一份不諳世事的天真，尤其是那雙眼睛。

清澈透亮，仿佛沒有藏一絲心事。

這一對望，陸錚鳴原本尚存一絲希冀的心突然猛地一墜，落了不知多久，直接掉進(jìn)了一汪寒潭里。

和四的眼睛里依舊那么清清亮亮，只是蒙了一層不知所謂的茫然：“你在與我說話？”

陸錚鳴如鯁在喉，半天擠出一個字：“是。”

和四直直地看著他，半晌眼里多了一絲惋惜，看陸錚鳴像看一個傻子，他低頭斟酌醞釀了下言辭，又抬起頭，此時他的神情宛如一個慈祥的長輩看著一個不懂事鬧騰的小子：，慢慢騰騰地說道：“年輕人，你看這世間人來人往，人聚人散自是尋常，有道是人間自是有情癡，此事無關(guān)風(fēng)與月?！?/br>
陸錚鳴聽著前半段還覺著他大約是在和自己置氣才裝作不認(rèn)識他，心頭剛一喜，就聽見和四話頭一轉(zhuǎn)：

“你看你心上人丟了，也不能大街上隨便扯一個就阿臻阿賈的叫著，若是給那位姑娘知曉該多傷心啊。何況，你我都是男子，堂堂男兒，拉拉扯扯成何體統(tǒng)？”

和四說得振振有詞，全然不顧旁邊聽他嘮叨的那人已經(jīng)臉色鐵青，煞氣逼人。

正巧端著魚湯進(jìn)來的小昕逮住了他最后一句，煞是不屑地哼笑了一聲：“男男授受不清，也不知道昨天是誰，半夜發(fā)瘋，非得起來去山里找貌美如花的男妖精。不找著，就不讓人睡覺！”

“……”和四啞口無言，立即變臉比翻書還快，語氣淡漠道：“大人說話，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插嘴。”他瞅了一眼魚湯，又嘮嘮叨叨念了起來，“趙大個放醋了嗎？沒放醋的魚湯我可不喝，那味兒，太腥了?！?/br>
少年哼哼唧唧地嘟囔：“嘴上說著忘了這，忘了那，但矯情起來的毛病一絲沒落?！?/br>
和四裝作什么也沒聽見，繼續(xù)矯情地用勺子舀了一勺湯，品了品，覺著味道還行，方滿意地舀了一碗。

直到他一碗熱湯下了肚，一抬頭，匪夷所思地看著盯著自己的陸錚鳴：“這位大俠，我們家吃晚飯了，你怎么還不走？”

陸錚鳴心頭嘴里苦得發(fā)澀，這大約是他一生之中，最為無力與不知所措的時刻。

最終趙精忠以“我的一個道上朋友”的理由留下陸錚鳴，一同吃吃了晚飯。

和四雖然不高興有人分享他的魚湯，但鑒于蕭昕這死孩子之前嘀咕了他“矯情”的緣故，他不得已故作大度地默許了陸錚鳴的存在。

吃完晚飯，和四便拎著他家“小昕”出去遛彎了，出門前他看了一眼坐在八仙桌上紋絲未動的那個飯碗，忍不住咳了一聲。

滿是風(fēng)塵的男人看了過來。

和四觸及到他深邃眼眸的那一剎，原先都已到了嘴邊的揶揄和念叨統(tǒng)統(tǒng)化為一陣煙，飄沒了。

和四揣著一肚子沒鬧明白的情緒走了。

目送一大一小出了門，趙精忠一口氣才松了下來，轉(zhuǎn)過頭一對上陸錚鳴瞬間銳利的眼睛，才松開的神經(jīng)嗖得又繃緊了。

陸錚鳴淡淡開口：“說吧，他的病是怎么好的，又為什么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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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重生

趙精忠是個口拙之人,他咂摸著喝了兩碗粗茶，才勉強(qiáng)理清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