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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跪在地上,素來淡漠的臉上溢滿驚惶,她不敢離開,害怕天子動殺機。 “滾!” 李韶咬牙輕叱,一雙眸子晶亮異常,又猩紅似火。 竹筠見他情緒不穩(wěn),不敢再造次,貓腰離開了寢殿。她站在廊下,緊貼著偏殿窗戶,數(shù)著耳朵聽里面的動靜。 她本以為天子會大發(fā)雷霆,然而里面卻如同死一般沉寂。 李韶撩袍坐在龍榻上,隔空輕撫李映柔沉靜的睡容,一遍一遍,在視線模糊時,倏然攥緊了手。 他咬住唇,滿嘴都是鐵銹的味道。 李映柔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黑了,李韶坐在她身前,通紅的眼睛注視著她。 她半撐起身體,烏發(fā)垂在身側(cè),“韶韶,你怎么沒喊我?” “朕看你睡得香,沒舍得喊你?!崩钌亓嗥鹄偨z外衫披在她身上,聲音有些啞,還帶著一絲鼻音:“知道你為什么嗜睡嗎?” 李映柔懵懂搖頭。 她也納悶,自己從不是苦夏的人,最近卻突然感覺身子欠佳。 “你有身孕了。” 天子聲色平平的一句話,如同平地一聲驚雷,讓人心神戰(zhàn)栗。 李映柔的腦子嗡地一聲炸開鍋,下意識地摸上小腹。她月事不準(zhǔn),往前算已經(jīng)三個多月沒來葵水了。她只當(dāng)是尋常,卻沒想到…… 李韶烏眸沉沉,“那天你沒回府,去找晏棠了,是不是?” 兩個多月,時間正好吻合。 李映柔心里說不出的滋味,深吸一口氣,頹喪垂下頭,“是……” 饒是李韶早就心知肚明,當(dāng)她親口承認時,還是忍不住沉聲詰問:“你當(dāng)初是怎么答應(yīng)的朕的?你說你會愛朕,會跟朕好好在一起,你為什么要騙朕?” 他不明白,他身為天子,真心相待為何就換不來她的心? 他明明給晏棠喂了絕嗣藥,為何還會變成這樣? 李韶眸子盈熱,包裹在身上的厚甲一點點剝落,漏出遍體鱗傷的軟軀。他薄唇輕顫,字字全是蝕骨灼心的疼:“我們的婚期就要到了,為什么非要這個時候……” 他等了那么久,為何要在這時候?qū)⑺嗄甑钠谂螝埲虛羲椋?/br> 他究竟做錯了什么? 李映柔感受到他的悲痛欲絕,她深深喘氣,不停說著:“對不起,韶韶,對不起……” 那晚的風(fēng)月過后,她強迫自己忘掉晏棠,也真的想過要跟著李韶好好在一起??商觳凰烊嗽?,對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這個孩子來得太突然了,將好不容易的有了起色的生活,再度拉回原點。 奢華的寢殿內(nèi),氣氛陰沉到讓人難以喘.息。李韶只覺胸悶氣堵,對她打不得,罵不得,再待下去他就要被溺死了。 “你先好生歇著……” 李韶艱難說出一句話,捂著心口站起來,像位耄耋老人,蹣跚離開了寢殿。 外面一道耀眼的白光劈開沉墜的云層,他扶著朱紅大門,踏過門檻,心口猛然刺痛,人隨之癱在地上。 冰涼的地面緊貼著李韶的臉,他輕顫烏睫,疲憊的闔上眼,將所有的凄凄慘慘全關(guān)在里面,再也不讓人窺知。 內(nèi)侍見到天子倒下,驚呼道:“陛下!陛下!快傳太醫(yī)!” 天子大病一場,留宿勤政殿。李映柔憂郁掛念,卻不敢去他面前晃,生怕再刺激到他,只能讓竹筠去打探他的消息。 渾渾噩噩的渡過幾天,李映柔終于見到了他。 大病初愈的天子一身緋紅,明艷如驕陽,襯得臉愈發(fā)蒼白無力,連唇色都變得淺淡了幾分。 他交給李映柔一碗藥,神色無比真摯:“孩子跟晏棠你選一個,這是朕給你最大的讓步。若你打掉孩子,跟朕好好在一起,朕可以饒晏棠不死,放他遠走高飛。若你執(zhí)意留下孩子,朕可以接納他,給他一輩子榮華富貴,讓他做個閑散王爺,但晏棠必須死?!?/br> 天子離開后,李映柔望著那碗藥,如墜冰窟,手腳寒涼到麻木。 她再一次站到懸崖邊緣,進退兩難。 她端起湯藥,放下,再端起來,再放下。無數(shù)次循環(huán)之后,腦中一根線崩斷,嗙啷一聲打碎了藥碗。 夠了,真的夠了。 既然她是所有苦難的始作俑者,那就讓一切結(jié)束在她身上吧。 月上中天,李映柔支開所有人,獨自離開了乾清宮。 她來到紫禁城最高的武德殿,脫掉鞋子,站在垛口冰涼的青石地上,烈烈的風(fēng)呼嘯在耳畔,吹起她的秀發(fā),遮擋住她秀美無雙的容顏。 巍峨的紫禁城隱在昏暗的夜幕中,零星幾點燈火。她生在這里,長在這里,然而這里卻不是她的家。 她沒有家,窮然孑立。 不,她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了。 李映柔抿唇一笑,輕撫著她尚還平坦的小腹,只可惜看不到他究竟是什么樣子,是個男孩,還是個女孩。 失神時,有凌亂的腳步聲傳來。 李映柔循聲望去,有一隊人打著燈籠,緊跟著竹筠追上來。 李韶跑得太急,跌跌撞撞撲在地上,又踉蹌著站起來,月光下他近乎崩潰:“下來!朕已經(jīng)給你選擇了,你還想要怎樣!” 李映柔搖搖頭,聲音裹挾在夜風(fēng)中,曼妙輕靈:“韶韶,我選不出來,索性就不選了吧?!?/br> 她扭正頭,往前挪了幾步。 李韶腳下發(fā)軟,魂都快被嚇掉了,“你回來!你要是敢跳,朕就殺了晏棠!” 他心想,她在乎晏棠,她一定會回來。 然而李映柔卻讓他失望了,只是對他笑笑,像尋常一樣。他身為九五至尊,徹徹底底體會到了一次無計可施的感覺。 李韶呵退所有人,孤零零站在那兒,像個孩子似的哀求道:“朕不殺晏棠了,你下來,把孩子生下來,朕一輩子都疼你們,護你們,絕對不負你們!求你下來吧,求你……” “韶韶,這對你不公平?!崩钣橙崮此?,唇畔攜出清和笑意:“你應(yīng)該有個好皇后,有很多可愛的孩子,不該在我一個人身上浪費你的好。我相信你會言出必行,你會照顧好我和孩子,但你是天下最尊貴的人,你不該忍受這種屈辱?!?/br> 她說這話時數(shù)次哽咽,是真心實意的心疼他,“韶韶,我配不上你的好……” 薄如霧靄的云彩遮住月亮,天地之間晦暗幾分。 “你算準(zhǔn)了朕舍不得你,是不是?你就是在逼朕,逼朕放你走!”李韶不信她的說辭,手骨捏得生疼,“為什么不能是朕?明明是朕先愛你,明明是朕先護著你,為什么你要選他?” 他低下頭,任由眼淚落在地上,緩緩夜風(fēng)卷起他沉墜的衣角,再抬頭時,近乎瘋狂的嘶吼著:“既然你這么不知好歹,朕不要你了!給朕立刻馬上滾下來!” 李映柔還沒反應(yīng)過來,李韶已經(jīng)迅疾跑到她身前,一把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