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人聲鼎沸。

    混亂中，玉衡道長猛撲上來，抽出長鯨劍撐住了天樞道長的拂塵，叫道：“師兄，三思！”

    天樞道長沉聲道：“師弟，你讓開！”

    正鬧得不可開交，忽聽得門邊傳來一聲低咳。

    旁人不知是誰，藍(lán)霓裳卻聽出了來人身份，猛地扭頭看去，果然是墨孤煙。

    墨孤煙手撐在門廊上，唇邊還有一縷未擦凈的血痕，見堂中人都望過來，勾勾嘴角，道：“聽說師父傳召，徒兒來遲了?！彼掚m然是沖天樞道長說的，人卻是望著藍(lán)霓裳，顯然是故意氣她。

    藍(lán)霓裳恨恨瞪著他，見不得他來得意，哼了一聲，扭過頭去，扎成一束的烏發(fā)也如主人般怒氣沖沖晃起來。

    墨孤煙雖然肩頭劇痛欲裂，然而見藍(lán)霓裳惱怒，他便心中快意，竟不知不覺中露了點(diǎn)笑意。

    天樞道長道：“是我要你去養(yǎng)傷的，你又來亂跑做什么？”又道：“玉衡讓開，我若今日不管教霓裳，她翌日闖出大禍來，傷及自身，又如何收場？”

    藍(lán)霓裳也知道師父這一拂塵之力，雖然咬牙硬撐不肯認(rèn)錯，然而肩頭微顫，顯然也是緊張害怕。

    墨孤煙原本見她氣焰囂張、又鄙夷于自己，便也惱恨于她，然而細(xì)究起來，與這嬌美的小姑娘并無深仇。想來她作為北斗宮大師姐，這么多年來又是天樞道長唯一的徒弟，眾星捧月似得長大的，忽然不知哪里冒出自己這么個窮酸小子來，竟成了她的師弟，不入她的眼，卻也不能怪她。

    墨孤煙見她肩頭微顫，目光下移，落在她緊握的手上，又想起了被她握住的那一剎那。

    墨孤煙道：“師姐傷了的人是我，怎么罰她總要我心氣兒能平才是。”

    天樞道長一愣，道：“你要怎么罰她？”擔(dān)心這新徒弟怕是要霓裳也震裂肩膀才肯罷休。

    藍(lán)霓裳更是恨恨瞪著他，心道：這惡魔不知要出什么狠招。

    墨孤煙將眾人神情都看得清清楚楚，見不管是口口聲聲說要罰她的天樞道長，還是在旁攔著的玉衡道長，亦或是旁觀的眾弟子，無不將擔(dān)心之色顯露臉上。

    他自嘲一笑，自己本就是野草一株、孤煙一縷，生死無人管。倒是堂中跪著的那大小姐，當(dāng)真是千嬌萬寵，眾人心頭rou，闔宮眼中珠。

    藍(lán)霓裳最耐不住，橫眉冷問道：“你待如何？”

    “也不如何?！蹦聼煹恍Γp聲道：“只要師姐跟我道一句對不住，我便再不追究。”

    5.  第 5 章   寒溟洞

    /青色兔子

    第四章

    眾人初時只當(dāng)墨孤煙要狠狠罰她，至少要也給她把肩頭震碎才肯罷休，誰知道等來的卻是這樣一句輕飄飄的話。

    “只要師姐跟我道一句對不住，我便再不追究。”

    不只是藍(lán)霓裳，整個刑囚堂的人都愣住了。

    墨孤煙卻知道，對藍(lán)霓裳這樣心高氣傲的大小姐來說，要她低頭認(rèn)錯，這份折辱可比碎了她的肩頭更叫她憋屈。

    藍(lán)霓裳瞪著墨孤煙，一時沒想好是發(fā)怒還是忍耐，頓了頓，遲疑道：“你說真的？”

    墨孤煙道：“我騙你又有什么好處？”

    藍(lán)霓裳雖然一直不肯認(rèn)錯，但到底從未受過重罰，方才眼見天樞師父拂塵一掃，夾著山崩地裂之勢向自己襲來，一顆心砰砰亂跳，好似要死過去一般。

    要知道求死之人，死過一次，可再沒勇氣嘗試第二次了。

    一邊是天樞師父的拂塵將落，一邊是一句看似輕飄飄的“對不住”。

    玉衡道長道：“霓裳，別氣你師父了！”

    溫宴、李吉光等人也都勸道：“大師姐，你就照他說的做吧，總好過給掌門師伯毒打一頓?！?/br>
    藍(lán)霓裳望著師父仍架在半空中的拂塵，臉上浮現(xiàn)出懼色。

    別說是被毒打，兩輩子算起來，藍(lán)霓裳也沒被人動過一根手指頭。

    她眼睛一閉，大喊道：“墨孤煙，是我對不住你！”話一出口，只覺眾人似乎都竊竊私語著取笑于她，那墨孤煙自然是最得意的。

    天樞道長有了臺階，這才放下拂塵，斥道：“這都是你師弟寬宏大量。等你從寒溟洞中修煉歸來，可要擔(dān)起師姐的職責(zé)來，不可再欺|辱他?！?/br>
    當(dāng)著眾人這一句“對不住”喊出來，藍(lán)霓裳只覺自己的面子里子都給喊碎了，又聽天樞師父呵斥，滿腔委屈惱恨都往墨孤煙身上沖去：這人好生陰險，他是故意當(dāng)著眾人作出這幅好人模樣！卻叫我作了惡人！

    藍(lán)霓裳只覺臉上火燒一般，緊閉的眼睛里滴出大顆淚水來，不去看眾人反應(yīng)，她起身沖出堂門，御劍往寒溟洞而去。

    寒溟洞在天玄山最高峰極樂峰之上。

    此峰之所以被名為“極樂”，便是因其高聳入云，下臨冰淵，又與廢墟之境接壤，若有人縱身自峰頂躍下，在死去之前，乘風(fēng)墜落之感，堪比極樂。

    藍(lán)霓裳才上極樂峰，便覺迎面的風(fēng)凜冽如刀，剎那間就干了她臉上淚痕。

    峰頂被數(shù)千年的風(fēng)雪打磨出一處光滑明凈的平臺來，只最東側(cè)聳立著一處山洞，上面無碑無名，但是藍(lán)霓裳往洞口一站，便覺寒氣撲面，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便知道這是“寒溟洞”無誤了。

    三輪血月下，無人的極樂峰巔，藍(lán)霓裳抱緊了雙臂，高聲說給自己聽，“好哇，師父罰我來此處。寒溟洞又有什么可怕？在這里住三個月算什么？我便是這輩子都不回去了又如何！”一面說著，一面咬牙沖進(jìn)了寒溟洞。

    她高聲叫過，便聽到洞內(nèi)陣陣回聲，“這輩子都不回去了”“不回去了”……

    藍(lán)霓裳忍不住又打了個寒顫，有些埋怨自己，在心里念就好了，做什么要說出來呢？這層層回聲聽起來……也挺嚇人的。

    那寒溟洞中倒也并沒有什么神奇之處，只是莫名冰寒。藍(lán)霓裳試著往里走到最深處，原以為別有洞天，誰知道也不過五步便走到最深處了。

    只是洞里堆著許多粉晶色的石頭，這便是據(jù)說自從極之淵遺留下來的寒溟精石了。

    藍(lán)霓裳握了一枚在手中，觸手溫潤，誰知握得不過兩秒鐘，便覺一股寒意從手心直穿手臂，幾乎是打在心頭，差點(diǎn)把一顆心都凍僵了。

    藍(lán)霓裳慌忙扔了那石頭，也不敢再亂動，打理出沒有精石的一角來，蜷縮著抱著膝蓋坐下來，望著洞外的血月出神，漸覺寒氣入體，頗有些支撐不住，只能打起精神，把天樞師父從前教的心法回憶起來，比照著練習(xí)，好讓自己暖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