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80
本做不到。”談思明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那聲嘆氣幽弱微渺地,鉆進了席虎的耳朵眼里。談思明對席虎說過,有的事,你不用考慮我,你應該更想著自己。席虎當時回答——不可能,我做不到。談思明不能理解,還要求他必須做到。席虎清清楚楚地記得,談思明后來解釋的原話:“在我的觀念里,你對我的過分在意是不健康的,類似寄生物與宿主,前者依賴后者攝取養(yǎng)分才能存活,這種非正常關系再久一點,恐怕難以維系?!?/br>席虎張大了嘴,嘴角的淚水便順著流了進去。避重就輕地,問道:“你怎么進來的?”“你忘了關門。”席虎:“……”從cao場到書房,他的魂魄丟得七零八落,早把關門這檔子事給忘了。有人卻給他撿了一路,送上門來。原先席虎在cao場的時候,好似滾了一身玻璃渣,誰靠近一點,就要把人扎得血流成河。現在那點玻璃渣子,全都化在了他的眼角,流進了他的胸口,白茫茫的一片。住在那里的天使和魔鬼在對峙,魔鬼說,這人還是這么自作主張。天使卻哀哀地叫了一聲:“我不怪他了?!?/br>心中有千匹烈馬、萬種柔情,淌在舌尖奔騰了半晌,卻像是失了爆發(fā)的能力。席虎一個字也吐不出來。談思明又開口了,略微地,猶豫了一下,透著謹慎。“我無法自控,插手你家里的事,是我做錯了。我不奢求你的原諒,我無話可說?!?/br>可以說是非常罕見地,談思明在斟酌詞句。像是試圖都在腦海里加工一遍,好說得不那么剛硬、直接,“但無論如何,我都想坐在這里,確認你沒有事?!?/br>“在我面前,你展現的樣子,永遠高興、永遠快樂,等我轉過身去,那些無憂無慮便會銷聲匿跡。偶爾,我望見你的背影,煩惱、傷心、焦慮,什么都有,你卻什么也不對我說。嫉妒、憤怒、貪婪、多疑、脆弱......一切不好的情緒,壞的性格面,你都好像不想給我看?!?/br>談思明的語氣在調到最柔和,語速也越來越慢,說得如同慢鏡頭,反而有幾分滑稽。“我之前猜你是擔心會失去我,卻不太能理解。如今我終于懂了——我現在也很害怕。”“我求你,求你讓我看著你?!?/br>有些人的悔不當初如同家常便飯,一日三餐,總要糾結頻繁,總是幻想著,把腸子想得都痛了,青得不能再青。談思明卻是一個對自己過去行為放下得很快,從來不會因此停留的人。席虎問起來,談思明說,每個人的所有行為,過去的、現在的,以及未來的,都代表著自我的一部分。無須割舍,沒有什么需要再三顧慮的。可是現在,那些話音里,有著一份真真實實的悔意。“求你……給我愛你的機會。”半晌無話。也許是無心,也許是有意,談思明頭低了回去,不再看席虎。席虎得了空隙,掌心向內,偷偷地,抹了一把臉。大概是吞了咸澀淚水的緣故,他的喉嚨有些哽咽。“隨便你?!?/br>***“X年X月X日。孩子,你今天又跟我撒嬌了。我?guī)闳フ曳浇淌趶筒?,你鬧著要我給你去買玩具,停在醫(yī)院小賣部門口不肯上樓,我還什么都沒說,你就抱著我的大腿不撒手,小賣部老板都在笑我們父子倆。我答應了,你樂得跟什么似的,一口一個世上只有爸爸好,哄得我二話不說,去給你買了最貴的。孩子,你這都是跟誰學的?你爸可不會這樣?。俊?/br>“X年X月X日。孩子,你媽今天跟我離婚了。她放棄你了,對我說,你的病不可能好。你峻峰叔叔脾氣不好,說她身為妻子,不應該在丈夫和孩子最艱難的時候逃走??傊且煌ㄖ肛?,把她罵出了門。可我不怪她。她愿意陪我走到現在,我已經很感激了。”“X年X月X日。孩子,今天你峻峰叔叔說,我對你的信心毫無來由。我說,我就是知道,你肯定會被治好。我還要給你做榜樣——我要告訴你,付出一定會有回報!孩子,我不會放棄你的?!?/br>“X年X月X日。孩子,爸爸今天在腦電圖室外面等你的時候,忽然沒站穩(wěn),摔倒了。醫(yī)生說我一直在透支自己的身體,應該好好休息,可我沒有辦法不cao心你的事。我白天工作之余在想,甚至走神想。晚上在想,想到睡不著覺,好不容易睡著了,做夢也在想。偶爾會覺得很累,太累了。但我不敢松懈,也不能松懈?!?/br>這些信的時間跨度都有些大,有些間隔了半年,有些隔了一年多。最后剩下的幾封,寫信年份,距離第一封信的,竟過去了四年。“X年X月X日。孩子,你已經半年多沒發(fā)病,算是基本穩(wěn)定了,方教授也說再過半年,到時根據你的情況,可以試著停藥。這幾年忙著帶你看病治病,現在你快好了,也要上幼兒園了,我在托人把你送去元星幼兒部。我的孩子,當然要去最好的學校!我正在攢錢,計劃在元星旁邊買房子,搬過去。這樣你以后每天放學,我好去接你。回家后,我們要一起坐在陽臺上,鋪一層報紙,一起吃你最喜歡的清蒸鱸魚。”“X年X月X日。方教授說,可以完全停藥了。我很慶幸,也很感激。慶幸自己的幸運,最最感謝的,是你。爸爸能堅持下來,全都是因為你。每當我累的時候,看一看你,看看你的眼睛,看看你的小胖胳膊,看看你蹬蹬亂跑的腳丫子,每一樣都那么可愛,看一看,就不累了。謝謝你,我可愛的孩子?!?/br>“X年X月X日。孩子,我最近總是頭暈,有時坐久了,猛地站起來,會直接暈過去。今天就又暈倒了,只是這次,我差點沒能醒過來。你奶奶、你峻峰叔叔逼著我去看醫(yī)生,醫(yī)生說我活不久了。孩子,爸爸對不起你。一想到,以后的路,你都只能一個人走,我就很難受。”寫信人的情緒透在紙上:最后這封信皺巴巴的,像是被打濕了很多次。“怎么就沒有了……”席虎在喃喃自語。席虎把剛整理好的那一沓紙山翻得快要倒掉。再怎么翻,都沒看到留給他的其他東西。就好像每一場別離,無聲無息,在不經意的瞬間,就戛然而止了。談思明比席虎想得細致,他起了身,走到保險柜旁邊——“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