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又少了件關(guān)于你的東西。”

慕容祈對龍昀是個什么意思？他有些捉摸不透，若說喜歡，最后卻用那般殘忍地刑法處置了他。若說不喜歡，馮琰伸手捂住臉，心底生出深深的無力感，這活兒真不是人干的。

“怎么了，不舒服？”劉熅見他一副很累地模樣，聯(lián)想他一路上沉默不語，連忙問道。

馮琰搖頭，專心趕路。兩人帶著一隊(duì)衛(wèi)兵又疾行了兩個時辰，午時以后終于到了云歸。云歸守城的統(tǒng)軍一見他們倆，連忙打開城門迎接，邊招呼人來牽馬邊在前面領(lǐng)路道：“兩位少將軍，我就說今兒喜鵲怎么老在我頭上叫，原來是將兩位迎了來。不過巡查令上寫得是姚將軍??？”

馮琰笑著道：“不過換個防，跑腿的功夫，我來姚將軍來不都一樣嘛…”

那統(tǒng)軍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得也是，兩位少將軍愿意來云歸也是咱們云歸的福氣?！?/br>
“就你會貧，”劉熅撣了撣褲腿上落了一層的灰塵，“軍舍收拾了嗎？”

“兩位來了怎好住軍舍，別將府一直都空著，兩位今晚宿在那里，寬敞又明亮，”統(tǒng)軍道。

劉熅沒有說話，顯然是滿意這樣的安排。馮琰看了看云歸鎮(zhèn)上，這一路過去好幾個生面孔，問道：“鎮(zhèn)上最近來了些什么人，怎么都沒見過？”

“從鮮卑過來的商販，經(jīng)過最嚴(yán)格地盤查，沒什么問題才放進(jìn)來的，”那統(tǒng)軍答道，“兩位少將軍不放心也可去盤查盤查，”說著甚了然地沖他們笑了笑，被劉熅一鞭子抽歪了嘴，劉熅道：“跟我們來這套？”

統(tǒng)軍立刻避開，連連搖手道：“下次再不開這樣的玩笑了，哎喲我的嘴…”

兩人歇了一夜，第二日聚精會神忙碌換防的事情，整整忙了三日，到了第四日傍晚，才把最后一點(diǎn)文書工作掃尾，劉熅將最后一疊兵簿摞回去，捶了捶酸痛地胳膊，“這比打仗累多了，以后不準(zhǔn)再接這活?！?/br>
“今晚想吃什么，我做東。”馮琰擱下毛筆，吹了吹墨跡，邊晾干邊問道。

“火鍋？”劉昀突然想起他跟慕容祈的約定，“其實(shí)云歸的牛rou火鍋也不錯?！?/br>
馮琰眼光垂落，愣了一下，笑道：“總有機(jī)會的?！?/br>
兩人相視一笑，收拾收拾上街去了。兩個人轉(zhuǎn)過街角，馮琰正跟劉熅笑著，眼角掃過一個穿著灰色斗篷地身影，整個人一愣，他立刻回頭，正見那個身影轉(zhuǎn)過街角，淹沒在人群中。

馮琰立刻跟了上去，七拐八拐跟到了一個不起眼地院子門前，跟丟了人。劉熅氣喘吁吁跟了上來，問道，怎么回事？

馮琰四下察看了一番，正準(zhǔn)備推門進(jìn)去，門后銀光一閃，馮琰拔劍，避過掠過的寒光，劍華翻飛，猶如烈馬脫韁，以勢如破竹之速襲向了門后的人。那人紋絲未動，對襲來的利劍不躲不閃，隱在斗篷下的臉看不清表情。馮琰襲向他的面門，瞳孔陡然一縮，生生扼住去勢。

甫一進(jìn)庭院，劉煴就嗅出了院子中有股不同尋常地香氣，等到警覺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他跟馮琰一起倒了下去。

殿下，陰影中人走了出來，卻是喊的斗篷身邊的人，那斗篷覆蓋的仿佛是個了無聲息地人偶。

“獵殺開始了，”那青年眼角一顆鮮紅地淚痣，襯著他眉眼一種說不清地朦朧。

“我們需要這樣對付十八殿下嘛，畢竟…”旁邊的人猶疑道，“畢竟我們在北境已經(jīng)…”

“是嗎，”那人輕輕一笑，“本宮從來不喜歡有二心的人，從來不喜歡?！?/br>
馮琰再醒來時是在別將府，信兵來報大將軍在漱木河遇襲時，他騰地躍起來去后院拽了馬就往漱木河沖去，劉熅抿唇疾言厲色道：“到底怎么回事，說清楚？”

信兵立刻道：“大將軍巡檢換防，在漱木河遭遇了古川突襲，中了埋伏，傷勢嚴(yán)重，已經(jīng)病危?！?/br>
劉昀心里一沉，來不及去想這里面的彎彎繞繞，直覺北境的天可能要變了。立刻攬馬追了上去，馮琰此時必然無心考慮北境諸事，然而這又是他必須要考慮的事情。

馮琰趕到漱木河時戰(zhàn)事已經(jīng)匆忙結(jié)束，沿著混亂的馬蹄追過去，快要到北衛(wèi)營時堪堪追上馮勇的部隊(duì)，姚英甫看清是馮琰，從馬上滾落連滾帶爬地沖到馮琰面前，撲通跪下：“少將軍，姚英對不起大將軍啊?！?/br>
馮琰心中猛地一沉，話都來不及說，繞過姚英，直直往隊(duì)伍中僅有的那輛馬車奔過去，掀開簾幕一眼看到除去盔甲的馮勇猶如破布一般陷在被褥中間，被面上斑駁地血痕跟他慘白地臉相映襯。

馮琰上了車，跪爬到奄奄一息地他身邊，那個他從小仰望如神般存在的男人，如今滿目灰敗，他抖抖索索掀開被褥，馮勇胸部以下都塌陷了進(jìn)去，“父親，馬上就到北衛(wèi)營了，軍醫(yī)一定能…”

馮勇睜開半閉的眼睛，辨認(rèn)了很久才看清面前跪得是馮琰，彼時他已經(jīng)一句話都說不出，他緩緩抬手，馮琰握住，馮勇松開手，將一直緊緊嵌在手心的東西放開，呼出一口濁氣。馮琰淚如雨下，“是誰，到底是誰？父親，告訴我是誰?！?/br>
馮勇吃力搖頭，睜著一雙渾濁地眼睛看著他，仿佛有千言萬語要說，卻只化為這一望。馬車行駛了許久后慢慢停下，馮琰掀開簾幕吼道：“軍醫(yī)，軍醫(yī)在哪？”

葉蔚亭立在車轅旁邊，邁不動步伐，信兵回營報了信，他坐在椅子上臉上雖古井無波，到底許久未站得起來。他勉強(qiáng)將一把年紀(jì)的身體挪上馬車，看到馮勇的模樣，心突然就靜下來了，緩緩道：“老伙計(jì)，這時候你還跟我開這樣的玩笑。”馮勇望向他，艱難地扯出一絲笑，葉蔚亭道：“你雖失約，我卻記得答應(yīng)過你的事情，你放心罷?！闭f完轉(zhuǎn)頭對馮琰道：“少將軍，給大將軍挪個地方吧，這滿身的血要好好洗洗。”

馮琰跳下馬車，擔(dān)架已經(jīng)等在了外面，眾人七手八腳將馮勇挪上擔(dān)架。北衛(wèi)營涌出更多的人，慕容祈疾走在隊(duì)伍的最前頭，嘴緊緊抿著，一雙眼眸平靜的可怕，卻無端叫人覺得透著深沉地哀傷。

馮琰只顧著照看馮勇，彼時馮勇的眼睛被陽光一刺，緩緩睜眼，對上了慕容祈，他瞳孔緊縮，像是看到什么不得了的東西，拼著最后一絲力氣，愣是抬起了右臂遙遙一指，馮琰不敢相信地抬眼，正撞上慕容祈驚愕地眼神。

“是你，是你！”姚英疾走兩步?jīng)_到慕容祈面前，被顧坤輿一把攔住，“是你聯(lián)合古川害死了大將軍，是你！”

馮琰眨眨眼睛，垂頭看向馮勇，低聲嗚咽道：“父親，是他嗎，是他嗎？”

馮勇轉(zhuǎn)回目光深深看他一眼，又轉(zhuǎn)向慕容祈，而后呼出最后一口氣，手臂重重垂落。

葉蔚亭閉眼深吸了口氣，手放在馮琰肩上，勉力支撐自己。

“是他，少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