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該?！?/br>
“他不活該啊──他真的很慘耶！他真的很愛你耶！你就忍心拋下他？他那個情況怎麼能拋下他媽啊？明顯就是不可能的嘛你還怪他？而且你就不擔(dān)心麼？他那個身體，沒有人照顧的話……”

“雷南雨，你別說了?！?/br>
“不是啊祁衍，我說真的。你哥那身體，你那個孟阿姨要是死了的話，他身邊又沒人照顧，說不定哪天死在哪兒了都沒人知道?！?/br>
“……”

“喂喂，我只是說說而已。祁衍，你別露出那麼可怕的表情好麼？”

“雷南雨你混賬！”我罵了一句，摔門跑了出去。

我不敢想。這些年，哥哥可能遭受的痛苦，可能承受的一切，我都不敢面對。

沒錯，我是在逃避。

我不敢再回去那個地方，我怕看到──我怕知道我不想知道的事情。

我怕哥哥出什麼事，怕得要命。我怕回到原來的家，會有人告訴我，他已經(jīng)不在這里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沒有人知道他的死活。

什麼都不知道，我還能騙自己，安慰自己，哥哥還過得好好的，和他媽在一起，平靜地生活著。

而不會是……孤獨(dú)、困苦、無依無靠。病了，疼了，沒有人照顧，沒有人心疼。

其實(shí)，我好想回去……

好想親眼確認(rèn)他好好的，好想再度將他擁進(jìn)懷里，什麼都不再想，什麼都不再管。

可是，我不敢，我也不能。

那個時候走了，丟下了哥哥，就是決裂了，就是回不去了。

我仍舊有心結(jié)。既愛他又恨他，既瘋狂地想要見他又想要一輩子不想見這樣狠狠地懲罰他，這樣交錯煎熬的心，將不斷在我剩余的人生里緩緩將我蠶食干凈。

***

“祁衍，我電腦又崩潰了，你的借我用?！卑頃r分準(zhǔn)時地，雷南雨又出現(xiàn)在祁衍的宿舍來借電腦。

每天都要從學(xué)校最北邊的法學(xué)院跑來學(xué)校最南邊的醫(yī)學(xué)院，這是連騎自行車都感覺不近的一段路程，這貨整天來報(bào)到，都不嫌累的？

“都他媽快一學(xué)期了，你小子電腦那麼差勁，就不能買臺新的?。俊?/br>
“哎呀~今時不同往日我不是已經(jīng)是沒落貴族了麼？沒錢??！雖然舊電腦卡得要死，玩游戲都不爽，好歹也是跟了我三年的東西，又怎麼能這麼無情淘汰它呢？倒是你又整天不上網(wǎng)，配置那麼好的機(jī)子空著也是空著，我用一下又不會死?！?/br>
“但是你有事沒事總跑我家來很煩哎──”

“毛？嫌棄我？你居然敢嫌棄我？我沒嫌棄你就不錯了吧！想當(dāng)年你可是我小弟??！還是那句話，別給臉不要臉，再嫌煩我可要武力挾制了啊，被我揍過一次應(yīng)該記得滋味吧！”

“雷南雨我擦你妹！”

整整一個學(xué)期，我本該有所警覺。但那個時候，我確實(shí)沒想到雷南雨總是跑來借我的電腦，是在謀劃著什麼。

六十六章

畢竟是我自己的電腦，平時也只有我自己會用，里面的郵箱、即時通信工具、部落格和很多賬號，都是系統(tǒng)記錄了密碼可以自動登陸的，而雷南雨是我的好朋友，我從來沒有防備過他。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對我說：“祁衍，我得給你交代個事兒啊……是……關(guān)於你哥的?！?/br>
我一愣，身子立刻僵住了。

“你別一聽到程致遠(yuǎn)就露出這麼嚇人的表情行不？不是壞事！你哥還活著，沒死，沒病，OK？”

“哦……”

“是這樣的，皇上不急急死太監(jiān)……你不問，我不能不問。一開始，我托人回咱們原來的縣城問了，結(jié)果，你那個後媽好像已經(jīng)死了，然後你哥……也沒繼續(xù)上學(xué)，就從那個城市里面消失不見了?！?/br>
“你說什麼，哥哥他──”

“你冷靜，冷靜，聽我說完！”雷南雨額角青筋暴現(xiàn)：“日，都和你說過沒事了，你哥沒丟！沒死！沒殘！重申一次！你小子咋回事啊？”

“……”要不是急著聽他繼續(xù)說，我可能一拳已經(jīng)招呼上去了。

“其實(shí)……要找他很容易。你的舊電子郵箱就能找到他。咳咳，那里面，你哥哥可給你寫了不少郵件呢，只是……你好早之前就不用那個郵箱了，不過我在你新郵箱里面找到了舊郵箱的link，然後……猜出了密碼。”

“所以，你這一個學(xué)期都來借我的電腦，都是為了搗鼓這個？”

“不然咧？你真當(dāng)我喜歡整天被你抱怨啊？”雷南雨白了我一眼：“看我作為好哥們，多關(guān)心你的私生活！”

“……”

“不過祁衍，你居然是拿你哥哥的生日做的密碼。你也太……”

“……然後呢？”

“然後我就給你哥回了封電子郵件??！告訴了他你現(xiàn)在在這里上學(xué)，還盜用你的網(wǎng)銀幫他定了機(jī)票。他咳咳……明天中午就到機(jī)場，你去接他不？”

“……”

“肯定還是要去吧？你哥沒來過這兒，人生地不熟的，被人拐走可就不好了。嗯，祁衍？”

“雷南雨！你我友好關(guān)系今天正式宣告終結(jié)！”

我轉(zhuǎn)過臉，這話都撂出來了，理應(yīng)滿臉憤怒的吧?？稍觞N回事，這種緊張的心情，這種害怕的心情，這種微微有些雀躍的心情是怎麼回事？

我明明想對雷南雨怒目而視，卻不經(jīng)意間勾起了嘴角。

“沒事兒啊?！崩啄嫌旰敛辉谝猓骸澳銈z真能有情人終成眷屬什麼的，媒人丟過墻也是意料中事?！?/br>
“雷南雨你混蛋──！你以後要是喜歡上什麼人，看我也來蹚渾水！看我找機(jī)會收拾你，看我收拾不死你！”

“所以──果然還是喜歡的吧？”他果斷找出了話里面的重點(diǎn)，賤笑。

***

過了那麼多年，我終於要……再次見到哥哥了。

“你說我穿什麼好？是穿得休閑一點(diǎn)呢？還是正式一點(diǎn)？”

“不是說友好關(guān)系宣告終結(jié)了麼？”雷南雨抱著手臂靠著門框帶笑不笑看著我，絕對有那麼一丁點(diǎn)兒的嘲諷。

“……日！”交友不慎！

“緊張什麼啊？就穿你平時的不就行了？”

“不行。我平常穿得那麼邋遢，哪能見人？還是穿西裝吧，之前有學(xué)姐說我穿西裝最好看了。”

“和自己家人見面你穿個鳥的西裝?。∧闶侨ピL談嗎？”

“那……非正式的西裝？上次做伴郎還有一件燕尾服，這個不算正式西裝吧……很多人都說我穿那個好看。”

“你他媽腦子壞掉啦？”

“呃……你覺得我穿西式不好看啊？不然中式一點(diǎn)？中山裝？唐裝？”

“祁衍你就作死好了！”

最後，拆了一件之前舅舅給我買做禮物的一直沒穿的新襯衫，對著鏡子打上一個休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