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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因為當(dāng)年走得太突然,沒有和昔日的同學(xué)好好道別,唐岑現(xiàn)在也不會想著來參加這烏煙瘴氣的謝師宴。唐岑聽著旁人浮夸的恭維,耳畔卻回蕩著姜妍的聲音。他覺得眼前的人都陌生得很,不論姜妍在不在場,這些人都毫不掩飾自己丑惡的嘴臉。“她的性格算不上多糟糕,有的時候還很熱心,但是我感覺她身邊好像一直都沒有什么朋友?!碧漆嶂^,細碎的發(fā)絲擋住了他的小半張臉,何休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聽出了他語氣里的惋惜。寂靜的病房里回蕩著唐岑一個人的聲音:“她好像融入不進那些女生的小圈子,也不喜歡和男生來往,和整個班級都格格不入。”“格格不入”,這個詞何休也從另一個人口中聽到過,而那人說的正是眼前的唐岑。想起了那位過世已久的友人,何休咬了咬下唇,克制住了自己的感情后才開口:“后來你們還有再聯(lián)系嗎?”“有?!睍r有時無,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姜妍主動找他,抱怨些雞毛蒜皮的東西。只不過在唐岑遇到了陸晟之后,面對陸晟的追求,不知所措的唐岑也開始主動向姜妍尋求幫助。“我記得你在大二的時候去過一次醫(yī)院,也是那個時候查出來生病的?!焙涡菘粗漆难劬?,指腹摩挲著他手背上深深淺淺的針眼,“那也是因為姜妍嗎?”已經(jīng)向何休坦露太多關(guān)于姜妍的事情,現(xiàn)在牽扯到病情的事情,唐岑也沒有再否認:“是她讓我去看醫(yī)生的?!?/br>“為什么?”在唐鈐給的資料里,何休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唐岑為什么會突然去醫(yī)院,即使有姜妍的存在,也有些說不通的地方。然而唐岑的回答又一次超出何休的意料:“我覺得……我應(yīng)該去看看,所以我就去了。”最初的時候,唐岑就察覺到了自己身上的異樣。孤身一人在異國求學(xué),又忍受著唐松源和姜妍帶來的壓力,唐岑就像溺水的人一樣,不斷地掙扎著,只為了呼吸到水面上那一口新鮮的空氣。在和姜妍通電話的那個晚上,從腰腹還未完全愈合的傷口里傳來的疼痛感,一點一點撕扯著唐岑的神經(jīng),蠶食他的困頓和迷茫。從那之后,唐岑漸漸地發(fā)現(xiàn),似乎只有微弱的陣痛才能讓他保持應(yīng)有的理智。他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就像自殺成癮者從不斷的自殺行為中感受心臟鮮活的跳動,但他依舊神志清醒地對割腕上了癮。每隔一段時間,在前一道傷口快要愈合的時候,唐岑就會在浴室里待上半個小時,在自己左手的手腕或是手肘上割開一道新的傷口。但即使是不斷嘗試割腕,唐岑也始終只是希望能在疼痛中活得更清醒些。他用剃須刀的刀片在手上劃下淺淺的刀口,再用冰涼的水流沖刷傷口,直到傷口被冷水凍得麻木,不再滲出血液為止。隔著薄薄的衣料,唐岑摸著貼著膠布的地方,指尖緩緩地、用力地按了下去。陣陣刺痛通過神經(jīng),從手腕一直傳到了大腦皮層,唐岑仰著頭深吸了一口氣。在感受到疼痛的那一瞬間,唐岑霎時覺得身體一輕,所有的迷茫與壓抑的情緒都從他身上被撕扯下來。所有反復(fù)出現(xiàn)在他手臂上的傷口,最后都隨著時間的推移淡得看不見了。但疼痛上癮之后,依舊不可避免地出現(xiàn)了新的問題。那一分從疼痛中獲得的清醒對唐岑而言,只是拖延了他精神走向崩塌的時間罷了。唐岑清醒地接受了陸晟的所有討好,在和姜妍的交流中克制著自己的感情,照著唐松源的指令重復(fù)著機械性的學(xué)習(xí)。他試圖讓自己的人生回到正軌,但姜妍已經(jīng)扳下了岔道的開關(guān),他的未來和結(jié)局都朝著另一個不可預(yù)測的方向走去。從陸晟開始追求唐岑的半年后開始,那一點微弱的疼痛漸漸滿足不了唐岑的需求。即便手腕上不停地增添傷口,唐岑的意識卻是混沌的,就和他剛到巴斯大學(xué)的頭半年一樣。雖然每日都是按部就班的,但連自己的言語行蹤都記不清,只有當(dāng)別人突然提起某一個特殊的時間點時,唐岑才會突然從混沌中清醒過來。他恍惚地記得,明明陸晟他們提起的都是些剛發(fā)生不久的事情,他卻總覺得恍若隔世——上個月發(fā)生的事情仿佛已經(jīng)過了很多年,一些細節(jié)和片段都模糊不清。就連姜妍,唐岑甚至也會有她很久未曾發(fā)來消息的錯覺,只有在翻著手機的聊天記錄時,他才勉強能回憶起一些零碎的片段。唐岑不記得自己做過了哪些事情,時常覺得自己從未參與過任何小團體活動,但其他人的言語中又清楚地透露出他的行蹤。他的記憶力每況愈下,最后就連翻開課本都覺得眼前的筆記十分陌生。為了能像個正常人一樣繼續(xù)生活下去,也為了給唐松源一個令他滿意的交代,唐岑不得不通宵背著那些不停被他遺忘的東西。他機械地重復(fù)著,直至這些東西成為短暫性的反射,大腦不需要依靠記憶力也能使用為止。那個時候的唐岑記不清自己第一次對人生感到迷茫是什么時候了,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產(chǎn)生這樣的想法,但大腦時不時就會冒出這么個聲音,質(zhì)問他為何而活。他似乎只是單純地因為迷茫而迷茫,因為抑郁而抑郁。在浴室里,唐岑無數(shù)次對著鏡子舉起刀片,將冰冷的金屬物貼在自己脖頸處。薄片下壓時鼓起一小片泛著幾條青線的皮膚,唐岑在鋒利的刀片快要劃開皮rou時,像是被燙著了一樣飛快地將手里的刀片甩了出去。唐岑雙手撐在洗手池的邊緣,冷汗沿著他的下巴滴在白色的瓷盆里,和里面的水珠融為一體。唐岑無聲地嘆了口氣,擦了擦下巴上的冷汗,走到墻角將刀片重新?lián)炝似饋怼?/br>擰開水龍頭隨意沖洗了幾下,唐岑握著刀片的一端,干脆利落地劃開了手肘內(nèi)側(cè)的皮膚,猩紅的血液沿著傷口的下端流出,在潔白的瓷盆邊緣拖出一條長長的紅痕,蜿蜒的血跡最后消失在了下水道口。在那天之后,唐岑的手上再沒有增添新的傷口,直到五年后他再度回國。“你還在……往自己身上添傷口嗎?”聽筒那端傳來了姜妍的聲音,話語中帶著nongnong的擔(dān)憂。唐岑撕開了手腕上的膠布,底下只有一道淡粉色的痕跡:“沒有了,我最近感覺不太舒服?!?/br>“不太舒服?”姜妍問道,“去過醫(yī)院了嗎?”“沒有,你覺得我應(yīng)該去嗎?”唐岑看著天花板的吊燈反問道。姜妍的呼吸聲透過聽筒傳了過來,沉默了好一會兒,唐岑才聽到她說:“去吧。”在唐岑終于意識到輕度的自殘行為已經(jīng)不能緩解他的焦躁抑郁時,身體出現(xiàn)的異常癥狀已經(jīng)嚴重到連粗神經(jīng)的安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