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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章何休再一次見到唐岑,和他談起姜妍的事情,已經(jīng)是三天之后了。比起那天去墓園之前,唐岑的臉色看起來更憔悴了幾分,讓何休看了不免有幾分擔(dān)憂:“你還好嗎?臉色看起來很糟糕?!?/br>“不礙事,只是這幾天沒睡好?!碧漆χ鴶[了擺手,三十六歲的人笑起來時眼角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了淺淺的皺紋。作為唐岑的心理醫(yī)生,何休自然知道唐岑這兩天沒有休息好。在他來之前,唐岑的主治醫(yī)生已經(jīng)將這兩天的情況全部告訴他了。他推了推眼鏡,溫聲問道:“是因為姜妍嗎?”“嗯……”唐岑的聲音微若蚊鳴,他微微仰著頭,盯著空中飄浮著的在那一點點亮光之中若隱若現(xiàn)的細(xì)小塵埃,眼里流露出了懷念而向往的神色。唐岑很喜歡待在昏暗的房間里,何休猜想大概是因為黑暗能給他帶來安全感,所以在唐岑的病房里,不管是窗簾還是燈都只會打開離他比較遠(yuǎn)的一半。何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卻什么都沒有看到。病房陷入了沉默,唐岑盯著空氣出神,而何休打量著他。過了很久,或許也只有幾分鐘,何休忍不住打破了這份寂靜:“唐岑?!币娞漆劼暬仡^盯著他,他才問道,“你還記得十多年前的姜妍是什么樣的人嗎?”唐岑一怔,低下頭喃喃道:“十多年前的……姜妍嗎?”十九年前,剛分班的唐岑和姜妍成為了同桌,那個時候的姜妍和照片上的一樣愛笑。雖然同桌了小半年的時間,但至少在唐岑出國以前,比起前后桌的同學(xué),兩個人的關(guān)系一直都是不近不遠(yuǎn)的。唐岑最初覺得姜妍是個很奇怪的女生,她從不請教唐岑或者其他人學(xué)習(xí)上的問題,也從不邀請別人參加任何的活動,但偏偏又是個濫好人,她對周圍人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要打水嗎?”最開始的時候,姜妍只是順手幫前桌的舍友打水,但久而久之,周圍的人都習(xí)慣支使她。唐岑最初還拉不下臉皮讓姜妍一直幫忙,但他的課間總是被各種各樣的事情占用,周圍的人也理所當(dāng)然地接受了姜妍的幫忙,所以唐岑最后也沒有再推拒。每一個課間唐岑都看著姜妍拿著自己和其他人的水瓶,穿過長長的連廊,去到另一端的開水房里接水,再抱著一堆裝滿了開水格外燙手的水瓶回到教室。“唐岑,你在看什么?”前桌的女生在姜妍抱著水瓶出門時就拿著練習(xí)冊轉(zhuǎn)了過來,她順著唐岑視線回過頭,正好看到姜妍的背影。“你在看姜妍?”女生用練習(xí)冊擋著自己嬉笑的臉,“那個怪胎有什么好看的?!?/br>唐岑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低著頭寫著什么:“沒什么?!?/br>怪胎。是的,在唐岑出國以前,他和其他人一樣,都覺得姜妍是個怪胎。在唐岑的記憶里,姜妍好像對什么事都不上心,成績的好與壞,老師的印象,同學(xué)的評價好像都和她沒有關(guān)系。自知平庸的她總是沒心沒肺地笑著,熱心地對待每一個人,曾經(jīng)毫不知情的唐岑也默默地嘲諷著她,又羨慕著。但誰都不是像表面看起來的那么無憂無慮。唐岑原本以為他出國之后就很難再與姜妍有什么聯(lián)系,但沒想到有一天姜妍會主動來找他。在唐岑留學(xué)的第七個月,在出院后的那段時間,他和姜妍才有了更深層次的交流。也是直到那個時候,唐岑才順著姜妍主動展現(xiàn)給他的裂口,扒開表面那層名為“怪胎”的皮囊,徹底了解姜妍這個人。“她突然給我發(fā)了消息,打了很長的一段文字,說了很多很多,但無非都是些抱怨的話。我一開始覺得奇怪,但因為那個時候正好是高三,我就沒在意?!碧漆洸惶尻戧傻氖虑?,卻把姜妍與他相關(guān)聯(lián)的一切都牢牢刻在心上。何休注意到,唐岑提起姜妍時總會握著自己的手腕揉搓著,即使手腕揉得通紅也不松開。唐岑靠坐在床上的姿勢看起來格外地平靜,但何休卻從他指尖細(xì)微的顫動看出了他的不安。和姜妍的過往大概還要講很久,何休擔(dān)心唐岑弄傷自己的手腕,他伸手握住了唐岑不停揉搓的那只手,很輕松地就將瘦骨嶙峋的手包裹在掌心里。唐岑感受到從何休手心里傳來的熱度,詫異地看向了何休,但何休只是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沒有松開手:“后來呢?”“……”唐岑試著往回抽了抽手,但何休握得緊,他只好作罷。何休的手很溫暖,久違的被手掌包裹的感覺讓唐岑惶恐不安的心漸漸平靜下來。“隔了一會兒她又發(fā)了一條,說她發(fā)錯了。但是我已經(jīng)看到了,就算是無意的,我也沒法做到心安理得地窺探別人隱私,所以我和她說沒關(guān)系?!?/br>唐岑回想起來,那個時候自己對姜妍,大抵還是有偏見的。“那天她沒有再說話,那個時候她那邊已經(jīng)是深夜了,我也沒有再給她發(fā)消息。”唐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心,上頭布滿了錯亂斑駁的掌紋,“結(jié)果隔了幾天之后,她突然問我可不可以陪她說說話?!?/br>唐岑看向何休,嘴角微微揚起,眼里卻滿是悲愴,沒有一絲笑意。“何醫(yī)生大概想不通姜妍為什么會來找我,其實一開始我也不明白?!笔诸澏兜姆仍絹碓酱?,唐岑只好反握住何休的手。唐岑想著,或許那天姜妍發(fā)來消息的時候,心里已經(jīng)做好了被他拒絕的準(zhǔn)備,但她還是硬著頭皮按下了發(fā)送鍵。他說:“但是后來我懂了?!?/br>那個時候的唐岑還涉世未深,他沒有想到只是隔了半年就會處在和姜妍同樣的境地里。也是直到那個時候,唐岑才體會到了,當(dāng)年的姜妍是走投無路到了何等境地才迫不得已選擇向他這個非親非故的人求助。姜妍第二次給唐岑發(fā)來消息的時候,唐岑才剛出院沒幾天。闌尾炎手術(shù)雖說不是什么大手術(shù),但唐岑在英國的第一個假期還是只能窩在家里休養(yǎng)。也正是因為一直閉門不出,所以姜妍發(fā)來消息的時候,唐岑才能第一時間放下手頭的事情回復(fù)她。姜妍絮絮叨叨說了很多,但無非都是些生活上零零碎碎的事情,唐岑實在沒什么興趣。他一邊翻著課本預(yù)習(xí)先前落下的功課,一邊想著什么時候找個借口結(jié)束這無聊的對話,敷衍地回復(fù)著姜妍。察覺到唐岑的敷衍,姜妍隔了很久都沒再發(fā)來消息。就在唐岑松了一口氣,以為終于擺脫她時,姜妍突然問道:“唐岑,我可以給你打電話嗎?”唐岑看到這條消息時,手指不自主地打下了一段拒絕的話,但在即將按下發(fā)送鍵時,他的手指頓在了半空。手指敲著手機的背板,唐岑猶豫了一會兒。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