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餃子上來的功夫，盛棠繼續(xù)點著手機，看微信公眾號里，堆積許久沒看的推文。

    察覺到對面陳格起身，她將視線從手機屏幕上移開，看了他，問：“你要干嘛去？”

    陳格舉了舉手里的紙袋：“我想去跟店家要杯水，把止疼藥和消炎藥先吃了?！?/br>
    盛棠怔了下，問：“疼嗎？”

    陳格依舊笑得爽朗：“麻藥勁要過了，就覺得有點了。”

    盛棠站了起來：“還是我去吧?！?/br>
    跟服務員要了杯白開水，倒在透明塑料杯子里，騰騰冒著熱氣。她放在陳格面前，說：“放涼了再喝吧。”

    陳格乖巧地點頭。

    一時之間，盛棠有些恍惚，上一回看到他這么聽話的時候，好像還是幼兒園。

    那個時候，他就已經(jīng)是幼兒園里萬眾矚目的小明星了，小朋友和老師大多都喜歡他，享受同等待遇的，還有盛璇。

    一次午休起來，盛璇喝水的杯子里，就放了一只綠色的青蛙在里頭，呱呱地叫。一向很怕青蛙的盛璇，當時就哇哇大哭起來。

    老師們也不知道是哪個小朋友干的，問大家，自然是沒有人肯承認的。沒辦法，老師們也只能安慰了盛璇，哄她不哭。

    放學的時候，一直都一起回家的三個人，卻不見了陳格和盛璇。盛棠回去班上找他們，卻聽見教室后面，有人在打架的聲音。

    她踩了張凳子，趴在窗戶上，往下一看，就見陳格正按了隔壁班的一個小男生，逼著他給盛璇道歉。

    襯衫被揪得皺皺巴巴的小男生，癟著嘴，給盛璇說了“對不起”。

    后來盛棠才知道，那個小男生，是園長家的侄子。

    本著闖禍一起扛的原則，趕在爸媽來接前，盛棠給同樣衣裳皺巴巴灰撲撲的陳格，又是拍衣服，又是擦去臉上的灰塵。只是額頭上被指甲劃過的一道痕跡，無法消去。

    她急中生智，扒拉了他的頭發(fā)，往額前來遮擋。

    “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絕對不能說是和別人打架了，就說，是鉛筆不小心劃的，知道嗎？”她嚴肅地叮囑。

    那個時候的陳格，呆呆傻傻，她說什么，他都點頭。

    就像現(xiàn)在這樣。

    第13章 C13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們有禍一起闖，有事一起扛的三人小分隊，漸行漸遠了呢？

    盛棠不知道。

    她只記得，漸漸的，他們兩個在臺上，而她，坐在臺下，看著臺上光彩矚目的他們，盛棠知道，那永遠不會是屬于她的舞臺。

    太早有自知之明，對一個孩子來說，也不見得就是件好事。至少，盛棠是這么認為的。

    玉米豬rou餃子和蓮藕排骨湯送了上來，將盛棠的思緒，拉回了現(xiàn)實。

    此時此刻，她最慶幸的，就是陳格傷的是左手，不然，她還真不知道，他要怎么吃飯呢？想要她喂，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唯一能夠接受做到的，就是給他面前的小碟子里，倒上點醋。至于她自己，她吃餃子，不要醋，也不要蒜泥，就這樣吃。

    陳格盯著那只淺口小碟子，盛了小半深色的醋，才要開口感謝她，就眼睜睜的，看著她給那只小碟子，又拿了走，放去一邊。

    他挑眉：“這是要挑戰(zhàn)我的胳膊長度嗎？”

    盛棠白了他一眼：“吃這個也會讓傷口顏色加深的吧？”

    這陳格倒是沒有想到過：“會嗎？”他問。

    盛棠老實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她將盛有醋的小碟子，又往里邊推了推，“還是不吃為妙?！?/br>
    陳格完好的右手，舉起了筷子：“你美你說了算?！?/br>
    就是這樣，先前的乖巧，瞬間就又成了這副讓她恨不得拿筷子頭打他的模樣。

    她才拿起了筷子，想要夾一個餃子到自己的小碟子里，就聽見對面陳格又說：“我想喝碗湯?！?/br>
    她眼皮都懶得抬一下：“想喝你就喝唄?！?/br>
    陳格和氣地笑：“可我只有一只手能動，拿了碗就拿不了勺了。”

    盛棠心里一團火，她拼命安慰著自己：他是病號，他是病號。才沒有真拿筷子頭打他。

    她擲下了自己的筷子，伸手拿過陳格那邊的小碗，開始賭氣地給他盛湯。

    “我是欠了你的吧?！敝刂匾宦曧懀龑敕湃チ岁惛衩媲?。

    陳格手里握了小勺兒，笑瞇瞇地點頭：“對啊，你就是欠了我的?！?/br>
    盛棠手里還握著那柄大湯勺，她舉了起來：“你再說一遍？”

    陳格面不改色，喝了一口湯：“誰讓你那天晚上說，我們是相交線的？”

    握著湯勺的盛棠，怔了下。

    原本以為，那天晚上的置氣，從他今天的表現(xiàn)來看，已經(jīng)是過去式了，沒想到……

    他還在斤斤計較。

    盛棠握著湯勺的手，慢慢垂了下去，湯勺回歸原位，她也靠上了椅背。

    “我說的是事實?！彼f，聲音很輕。

    她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看陳格，視線垂落在眼前的空碗里，像是要將那碗底看透。

    陳格沒有說話，只是捏緊了手里的湯匙柄。

    “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偷偷放棄大學部的保送，跑來這里念金融。更何況，盛璇又不在這里，你們這樣異地，真的好嗎？”她覺得自己該拿出做jiejie的架子來，好好說一說她這個未來的“妹夫”了。

    陳格突然就笑了，他扔下了湯匙，靠去了椅背上，受傷的胳膊，使得他無法環(huán)抱，失了點氣勢。

    “盛棠，說你傻，還真是傻得不是一點兩點。”他一雙漂亮的狹長內(nèi)雙眼睛，微微地瞇著，“你哪知眼睛看出來，我跟盛璇在談戀愛的？”

    莫名就被侮辱了智商的盛棠，血液一股腦都涌上了面頰，她漲紅了臉，不滿地反駁：“這還用看嗎，這不是打小的事實？”

    陳格撿起桌上的一根筷子，探身就往她額頭上敲了下：“我要是跟她在一起了，那八月里的那個吻，又是怎么回事？你會不會動腦子？”

    自從上學，還從來沒有人問過她，“你會不會動腦子”。盛棠抓起了自己的筷子，也想去敲他。手伸到半路，她才想起他的前半句話，“八月里的那個吻”。

    盛棠有個本事，凡是她不愿去回想的事情，她都能在腦海里打個包，丟在永遠也不會去想的抽屜里，從此都不再見天日。

    至于陳格說的那個吻，她也就是這樣處理的。

    “我，我以為……”她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那天你是喝多了?！?/br>
    盛棠的眼睛長而圓，當她這樣瞪大眼的時候，就分外像一只貓，可愛又無辜。

    陳格拎起大湯勺，撈起塊排骨，送進她碗里，嘖嘖嘆著：“所以我說，你傻啊?！?/br>
    生平第一次，盛棠沒要反駁他。

    她整個人，都還有點發(fā)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