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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正把阿犢喚上,他老邁腿腳不便,需要阿犢在路上照應(yīng)。武鐵匠和顧澹在院門外與村正相辭,送他們祖孫離開。孫錢村如村名那般,是孫錢兩個家族的居住地,孫錢村村戶多,而人多的地方就存在復(fù)雜的人際關(guān)系。顧澹跟著武鐵匠走在回家的路上,經(jīng)過孫吉家院門口,忽然就有個老嫗兇神惡煞般跑出門來,拿盆水潑顧澹,嘴里罵著妖人不得好死之類的話。那是盆污水,顧澹見是個老太婆,忍住了,武鐵匠擋在顧澹跟前,看向這位村里有名的惡嫗,與及她身后站著的四五個親戚。武鐵匠在村民眼里一向令人畏懼,但老嫗素來蠻橫,倚老賣老不怕他,舉拳捶他:“你們把我兒害慘!”孫吉被屠戶等一眾村民打得臥床不起,而且還打折了一條腿,他受到應(yīng)由的教訓(xùn)。村正看在孫吉親戚求情的份上,沒有將孫吉送官。其實送給捕役,人家也不要,嫌累贅。又不是通緝犯,賞錢沒幾個,還得抬著走。老嫗純屬無理取鬧,孫吉從小就受父母寵溺,長成一個無賴,長年累月,本是小惡,終成大惡。要是按罪行算,孫吉本該被視作山賊同伙,一并送官法辦,老嫗估計哭都哭不出來,還能拿污水潑人。“休來無理取鬧?!蔽滂F匠拉開老嫗,他本就一副兇相,不悅時更甚,一雙黑色的瞳子冷冰又危險。老嫗這時才生出畏懼,往后退開,院中有人匆匆過來,將老嫗拉走,是老嫗的親屬。武鐵匠帶著顧澹離開,顧澹一路不語,走出老遠,快出村子,顧澹才問他:“百壽,你想沒想過搬到別處去???”曾說出搬家還不容易,在哪不是住,我是孤漢的武鐵匠道:“我住哪實則都一樣,倒是你不如想想該如何回去。以往聽你說來,你們那兒相當太平,官府輕徭役,百姓富庶?!?/br>顧澹想回到現(xiàn)代,曾經(jīng)做過一些傻事,像爬到山坡跳土溝,在竹林里狂奔之類,武鐵匠都知道。顧澹以往也常將要回去掛嘴邊,近來倒是提得少。“跟這里當然不一樣,可惜我回不去了。唉真倒霉,遇著這樣的事。”顧澹抬起袖子,聞了一聞,厭惡地皺鼻子,他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事啊,一聲嘆息。等到家,他立馬去洗澡,衣服還要用水煮一煮消消毒。武鐵匠神色一怔,他停下腳步,顧澹見他不動,不解抬頭看他,武鐵匠斜視一旁的溪流,道:“去那邊洗澡?!?/br>那是一條平日洗衣服的小溪,當然武鐵匠也常在那兒洗澡。他們已走到村郊,附近沒人。“不去,會被人瞧到?!鳖欏J俏拿魅?,總覺得在野外扒光衣服洗澡,就像個流氓,要是不巧有村婦經(jīng)過呢?武鐵匠道:“我?guī)湍闶刂腥藖砟憧梢远愕綐蛳??!?/br>渾身臭味實在是太難受,顧澹贊同這個提議,他來到溪畔,找處有蘆葦遮擋的地兒脫衣服,武鐵匠站在一旁,直勾勾地,毫無遮掩地看著他。顧澹停下解衣帶的動作,瞅武鐵匠,武鐵匠還抱胸示意快脫,顧澹邊脫邊想真是個惡嫗,可把他害慘了。顧澹脫得只剩條褲衩,泡水里用力搓頭,頭發(fā)上也沾染到那股臭味,想到那是人的溺物,顧澹簡直頭皮發(fā)麻。武鐵匠坐在石橋上看顧澹洗澡,他曲著右腿,手搭在大腿上,腰板筆直,恣意不羈,那副坐姿特別帥,顧澹偷瞄了兩眼。村郊只有他們兩人,再無他人,僻靜又自在。夏日洗澡是件舒暢事,溪水涼爽,顧澹張開手臂在水里劃動,他問:“百壽,你跟那個八字須說的話都不屬實吧?”“哪個八字須?”顧澹描述就是那個,臉很長,八字須的捕役,武鐵匠一聽,知道說的是竇應(yīng)捕。別說,還挺形象。武鐵匠道:“不屬實?!?/br>“你到底幾歲?”顧澹泡在溪水里,用手搓洗衣服,他那身衣物跟武鐵匠身上的衣服一樣,穿得都很舊,領(lǐng)子還破了個小洞,為免于洗壞衣服,顧澹慢慢揉。“二十六?!?/br>顧澹扔下衣服,倏然抬頭看他,神色有那么點驚喜。要知道武鐵匠很少這么坦誠,顧澹問什么答什么。武鐵匠一直都在注視顧澹,看他身上殘留的淤青,白皙的膚色使得傷痕觸目,看他披散的發(fā)垂肩,他頭發(fā)長得真快,去年秋時初見到他,他還是短發(fā)。“你以前是個郎將?!?/br>“是。”“你是不是棄官跑路,所以你原來的上司才派人來找你?”“不算是?!?/br>武鐵匠的模樣悠閑,想來不是什么殺頭罪,情節(jié)應(yīng)該也不嚴重,否則他哪能這般悠閑。顧澹洗上衣,沒留意脫下放一旁的褲子,褲子飄到橋下,他游過去拿。“那你……”顧澹伸手抓住褲腳,他聲音不由自主壓低:“對女人也行嗎?還是只對男的……”如果不是顧澹躲在石橋下,武鐵匠真想看他問出這句話時的模樣。武鐵匠好整以暇,換了條腿支手臂,他看天上的云道:“按你們那兒的說法,這叫隱私,我似乎不必告訴你。”顧澹被他的話噎住,他從石橋下鉆出來,看著武鐵匠那副不動如山的帥姿,他忽地往武鐵匠身上揚水,武鐵匠皺起眉頭,一臉兇相,顧澹笑得很歡。陽光耀目,溪畔茭白長葉翠綠招展,溪面水光瀲滟,還有那個光著身子戲水,一臉笑得很燦爛的顧澹,這些一并映入武鐵匠的眼瞳,成為他后來記憶的一部分。顧澹洗好衣服,擰干頭發(fā),從溪水里爬出來,和武鐵匠一起坐在石橋上,午后的陽光不炙人,剛洗完澡風(fēng)點涼,暖和陽光照人身上很舒服,顧澹舒展筋骨,將身子向后仰,背貼在平滑的石板上,他瞇著眼看天上的云。他不喜歡這個時空,可他似乎有些喜歡身邊這人,什么我只是饞他身子這種借口,大概自己都騙不了。“如若有天你回到現(xiàn)代,會記得這兒嗎?”溪畔的茭白叢晾著顧澹待干的衣服,午后的風(fēng)吹動他待干的發(fā)絲,武鐵匠側(cè)身俯視身邊人,他摸了下顧澹的頭,發(fā)絲從他指縫穿過。和顧澹相處一年,他的一些話語,武鐵匠不僅能聽懂,還能運用。“會吧?!?/br>武鐵匠的臉挨得挺近,兩人的氣息相觸,顧澹抬起一只手臂擋住額上陽光,他避開武鐵匠的眼睛,去看天上的云,云在變化,像魚兒又似鳥兒。第16章第十六章顧澹從雞舍里鉆出,動作遲緩,他一彎腰呢,腰就疼,雖說有武鐵匠幫他推拿,但還沒好利索。今天拾得四顆雞蛋,顧澹用一個葫瓢裝著,如以往那般,他將蛋拿進廚房,放在一只陶罐里儲存。雞蛋可以在孫錢村或者鄰村易物,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