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出了這樣地問題，老板說我如果明天不能按時上班復工，那么就考慮把職位讓出來給其他合適的同事……我到底做錯了什么！為什么這么難？我在公司拼了三年了，我現(xiàn)在就這個下場……”

急診觀察室里，醫(yī)生和護士相互對望，沒有人知道該怎樣安慰他。所有的安慰，在一個被崩潰的人面前，都那么蒼白。你可能用一萬個理由為自己的未來建立起樂觀自信，在這樣普通的一天，就被一個不普通的診斷擊潰。有很多普通人，在急診科短短的幾個小時，就發(fā)生了命運的改變。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只能任他發(fā)泄著哭泣。

哭泣聲慢慢停了，男人疲憊地躺在床上，兩眼無神看著天花板?！皩Σ黄??！彼詈蠼o病房里的人說。

護士給他倒了一杯熱水，告訴他“沒事”，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說，“在急診等待轉(zhuǎn)科的期間，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們醫(yī)生護士幫忙。”

下班后，趙彬聯(lián)系了李勇波，一起找了個地方吃飯。李勇波要了一個雅間，進去點了幾個菜，喝水不說話。

趙彬看他臉色不好，又不知道什么事他這么著急找自己單獨談，好聲好氣地說：“李哥我錯了，我確實沒有注意到你留了條子。現(xiàn)在通訊這么發(fā)達，發(fā)短信不好嗎？”

李勇波抬起頭來看他：“你錯了，不過不是這個問題。昨天晚上，你喝多了，我送你回來……”

“哦，”趙彬趕緊說，“對，我沒有說謝！是你送我回來的！今天我是該請你吃一頓！”

李勇波一個手勢打斷他：“你沒心沒肺的，大學我們都知道了，沒人計較這個。你知道昨天晚上我送你回來，你喝醉了酒說什么嗎？”

趙彬心里一涼，知道出了事，他也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緩緩地說：“我說了什么？”

“羅銘遙。”李勇波冷冰冰地說。

趙彬不說話了，低頭看手里的水杯。

“我今天上午，一早就去科教科查，結(jié)果比我想得還嚴重，他轉(zhuǎn)急診科時候，你是他的帶教老師！”李勇波拍了拍桌子，“你現(xiàn)在和他斷干凈了沒有？”

趙彬被這句“斷干凈”刺得心里一痛，語氣有些冷漠地說：“早就分了，三月份到現(xiàn)在，沒有見過面。”

“三月份到現(xiàn)在……”李勇波氣的笑了，“你去年三月帶的學生，今年三月才斷了！我告訴你，院內(nèi)考評現(xiàn)在是科室內(nèi)匿名打分，評主治評先進都要看的，如果你科室里面有一個人知道這件事，給你醫(yī)德醫(yī)風那里打一個生活作風有問題，那你以后前途全部都斷了！不知道的只說你和學生有男女問題，再知道多一點的，在醫(yī)院里說你是同性戀。你知道老的幾個到底開明不開明？我是親耳聽到一個感染科的副院長說同性戀傳播艾滋病，敗壞社會風氣！你以后還想在醫(yī)院繼續(xù)干嗎？進一步說，還有你那學生呢？他的導師會不會聽到什么風聲？以后他要是想留院呢？”

“你說的，都是我想過的?！壁w彬說，“否則……不說了，你放心，我斷的很干凈?！庇H口說出這句話，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斷的很干凈……”李勇波冷笑一聲，“昨天晚上喝醉了酒你還喊他的名字！你……”

“我自己也控制不了啊……”趙彬看著他，苦笑一下。

李勇波沒有見過趙彬這樣。趙彬像一個在困厄中掙扎的囚徒，他復雜矛盾的情緒現(xiàn)在止不住地散溢在臉色，他的痛苦真實而濃郁，他此時的表情帶著脆弱，仿佛再多一點東西他就會崩潰。他的眼里在懇求他，不要再多說。他此時的神色令人同情。但李勇波也知道，這個時代，這個社會，給不起他同情和寬容。

所以他只放松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趙彬，這樣的事情，我知道也不用我提醒。學生你確實不該找。除了學生，其他的……哎，你這條路太難了，你必須慢慢走?！彼从謬烂C著臉再次重申，“這件事，你不能再讓其他人知道！”

“不會了?！壁w彬說，“現(xiàn)在我想好了，報名去援藏吧。”

第二天晨會交班以后，趙彬向急診科周主任提交了援藏的表。周主任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怎么突然想起報名了？”周主任問。上個月開會動員時候，都沒人反應(yīng)，他昨天還想著該做誰的工作去。每年急診是必須派1-2名醫(yī)生去參加項目的，二線男同志能去的都去過了，今年他也犯愁讓誰去。動一線又擔心人手不夠，動二線好多家里老小都有壓力。

趙彬昨天失眠，一晚上都沒睡好，半夜了起來填的表格，現(xiàn)在兩邊都帶著黑眼圈：“科室里面，一線男醫(yī)生，就我一個沒成家的。也是一點理想抱負吧?！?/br>
周主任臉上帶著笑，大力表揚了他一番，然后說：“年輕人，確實是需要一點理想抱負！像你這個年齡的，該去到處見識見識，你去西藏那邊看，他們那邊醫(yī)療條件和我們簡直差的太遠了！在那里，你真的是必須沉下心來看病。沒有這么多的檢查檢驗設(shè)備，全靠問診查體，真正的是考驗醫(yī)生的能力。我都是十年前去的，那個時候高原上的艱苦環(huán)境，病人的痛苦無奈啊，我現(xiàn)在都還記得。那里的病人和我們這里也不一樣，西藏好多人一輩子沒見過醫(yī)生的，我們?nèi)チ藥讉€村義診，他們抬著自己家里老人來看病，我們說沒辦法了，他們還是會給我們道謝，非常真誠，讓我覺得自己無能為力都很愧疚。”

趙彬聽著他的感慨和訓話，配合地點頭稱是。

說到最后，周主任說：“你放心，西藏回來的同事，科室會優(yōu)先推評優(yōu)和評職稱。醫(yī)院那邊獎金政策也會調(diào)整。我們科主任收到的通知，去西藏，是醫(yī)院統(tǒng)一發(fā)獎金，每個月一萬，年終獎按照今年全工時發(fā)放?；貋碓u優(yōu)的話，也有相應(yīng)的獎勵。對了，我記得你是租的房子，租的我們醫(yī)院李主任的房子，我去幫你說，你去援藏期間，房子租金給你減免一點。你出去這些生活的問題，科室都會全力幫忙解決！”

趙彬倒沒有想到去援藏醫(yī)院科室有這么多優(yōu)厚待遇。他有點受寵若驚地道了謝，回去診室上班。他在心里盤算了一番，這一趟去西藏，好像多少解決了自己經(jīng)濟上的困境。

到中午時候，全科室都知道了他要主動請纓援藏。同事們紛紛過來熱情地招呼他，護士長還給他拿來了紅景天，千叮嚀萬囑咐去之前十天要開始吃。還說會給他準備到時候進藏區(qū)要帶的常用藥，家里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給科室提，科室都會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