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個房，趴在床上給手機(jī)充電。

何辛洋發(fā)了好幾條微信來，每一條都帶圖，不是黑哥正在吃飯，就是黑哥在書房玩小球，最后一張黑哥的狗房子已經(jīng)被搬到了客房，附加文字是：空調(diào)開著，黑哥睡了。

怎么看，都有種向老板匯報工作的意思。

程洲桓在書寫框里打了一串兒回復(fù)，有“拍張你的照片呢”，有“洋洋真乖”，有“睡了嗎，想你”，最后卻嘆氣消掉，正氣過頭地回復(fù)道：謝謝洋洋。

然后脫下衣服去浴室，洗著洗著腦子發(fā)熱，閉眼站在花灑里，肖想著何辛洋夜里抱著被子的模樣，自我放逐地擼了一把。

手掌上的晶亮很快被熱水沖散，他隱約感到些許心急。

想立即占有何辛洋的身體，又不愿揠苗助長。

對待何辛洋時，他罕見地動了護(hù)對方一輩子的心思。

急不得，偏生又已越陷越深。

他躺在床上翻了好幾次身，最后抱住多余的枕頭，輕聲道：“晚安?！?/br>
與程洲桓相比，何辛洋這天過得特別寧靜。

離開機(jī)場后，他并未立即回家，而是去銀行取了一些錢，繞到小區(qū)附近的大型超市，在購物籃與購物車之前猶豫片刻，最終選擇了購物車。

小縣城沒有超市，父親還在時承諾過放假帶他去主城玩。他說想去超市推最大號的購物車，父親摟著他的肩膀說：“行啊，洋洋想吃什么，我們就買什么，塞滿最大號的購物車?！?/br>
父親的諾言并未實現(xiàn)。

來主城后他也去過幾次超市，但每次都是列好清單，目不斜視，拿了清單上的物品就走，既沒有閑暇多看幾眼，看上了什么也沒有多余的錢買。

這天是他頭一次推購物車，也是第一次慢悠悠地在偌大的超市里徜徉。

馬上就是除夕了，是落魄的窮孩子們一年之中唯一能夠理直氣壯對自己好的日子。

他在食品區(qū)停留的時間最長，推著購物車一個貨架一個貨架地看，時不時拿起相中的零食，看看價格，考量數(shù)秒，大多又放了回去。

超市里循環(huán)放著“恭喜你發(fā)財，恭喜你精彩”，他不自覺地跟著哼起來，嘴角浮著一道朝氣勃勃的笑意。

決定買下的東西很少，購物車空蕩蕩的，但他仍覺歡喜，連帶腳步也歡快起來。

去往生鮮區(qū)時，他買了一袋火鍋底料，又選了能夠冷凍的rou丸子和蝦餃，決定做一頓“豐盛”的年夜飯。

回程洲桓的家時，他有些不自在，鑰匙插進(jìn)去半天沒敢擰，直到聽見動靜的黑哥跑來抓門，才忙忙乎乎地打開。

黑團(tuán)子將尾巴搖成了摩天輪，咬著他的褲腳怎也不放。他將購物袋放在一旁，抱起咿咿嗚嗚的奶汪，方才的尷尬才逐漸煙消云散。

程洲桓待他好，還將鑰匙交予他保管，但他還不至于將自己看做這套高檔住宅的主人——即便真正的主人不在時也不行。

他規(guī)矩得很，家里的什物從不亂動，雖然有些好奇，也沒有邁進(jìn)程洲桓的臥室一探究竟，更沒有開過電腦，連看電視時，也是老老實實端坐在沙發(fā)上。

晚上洗漱時，他戳開浴霸，脫光衣服在明亮的燈光下站了好一會兒，第一次在大冬天里洗了個熱乎乎的澡。

若不是擔(dān)心浪費水，他還想多洗一會兒。

老家的房子很舊，浴霸這種“奢侈品”自是沒有，熱水器用了很多年，一到冬天就罷工，不是洗著洗著突然涌出一波冷水，就是水溫一直熱不起來。租住的小房子也有同樣的問題，水流小水溫低，冷天里洗澡成了尤其磨人的苦差事。

何辛洋愛干凈，身上從沒有體力勞動者常見的汗酸臭，洗澡洗得勤，每次洗完都會被凍得接連哆嗦。

對他來講，冬天洗澡絕不是享受，而是考驗意志的煎熬。

所以裹著老虎耳朵居家棉服，渾身泛熱窩在床上時，他給程洲桓打了一個電話，想說“程哥你家浴室真溫暖”，那邊卻已經(jīng)關(guān)機(jī)。

放下手機(jī)后，他聳了聳肩，發(fā)愣片刻，下床拍了一張黑哥困覺的照片發(fā)給程洲桓。

獨居程宅的第一晚，他夢到了程洲桓。夢里程洲桓跟他說了很多話，一覺醒來后，他卻怎么也記不起那些溫柔得如同流云細(xì)雨的話語。

不過微信里的一條信息讓他很開心。

他的程哥感謝了他，還叫他“洋洋”。

“洋洋”念出來已經(jīng)很親近了，寫成實實在在的字，烙在眸底，似乎又多了一番說不清的親密。

除夕，千家萬戶張燈結(jié)彩。

黑哥還小，用不著帶出去溜，好吃好喝供著就行。何辛洋無視外面零星的鞭炮聲，在書房一待就是大半天，頗有“充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意思。

黑哥像貓一樣窩在他大腿上，擔(dān)當(dāng)自體發(fā)熱的暖水袋。他時不時抓黑哥一把，黑哥嗷嗚兩聲以示愜意，再想要多，他卻不給了。

下午訂正完物理試卷上的最后一道錯題，他伸了個懶腰，先給黑哥調(diào)好晚餐，再鉆進(jìn)廚房，開始準(zhǔn)備自己的年夜飯。

天黑下來，火鍋咕嚕嚕地冒著泡，他站在廚房門口，一邊就著麻辣rou丸子扒拉白米飯，一邊看著春晚嘿嘿直笑。

程洲桓打來電話，他剛一接起，就打了個響亮的嗝。

程洲桓笑起來，聲線溫和，“新年快樂，洋洋?！?/br>
他連忙抹掉滿嘴唇的油，“程哥新年好！”

“在吃飯？”

“嗯，火鍋！”

“火鍋？”程洲桓有些驚訝，“一個人吃火鍋？”

“黑哥看我吃?！焙涡裂蟪缘锰珦?，張嘴又打了一個嗝，尷尬得一愣，頓時不知說什么好。

程洲桓低聲笑，“味道如何？”

他喝了口溫水，照實說：“不怎么好?！?/br>
“那等……”程洲桓本想說“我回來給你做”，腿卻被親戚家的小孩兒抱住。

這會兒他正跟著父母在九旬高壽的祖父家團(tuán)年。大院里小輩眾多，熱鬧非凡，他抽身躲在角落打電話，想多聽聽何辛洋的聲音，周遭卻盡是小屁孩的笑聲與尖叫聲。

何辛洋聽到動靜，靠在門邊問：“程哥，你那邊很多人？”

聲音本是干凈清亮的，程洲桓聽來卻恁是覺得有種羨慕與失落，他連忙沖抱大腿的小孩兒做了個“噓”的手勢，卻沒唬走熊孩子，倒引來另一幫熊大人。

不知是誰喊了聲“程兒，大年夜還跟男朋友磨嘰呢”，剛好一簇禮花升空，開出一聲刺耳的轟響，他立即捂住手機(jī)，又往角落里趕了幾步，這才低聲道：“叫我打牌呢?！?/br>
“快去吧。”何辛洋沒聽清“大年夜”后跟著的詞，聲音帶著明顯的笑意，“我接著吃火鍋去了。”

掛斷后，程洲桓看著手機(jī)出神好一陣，甚至動了立即飛回山城的心——何辛洋在笑，但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