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毒攻擊我？”

夭紹每想起楚思溫在自己暈睡過去的日子里離開，便恨不得把眼前這左護法揍一頓。

江伏雨訕訕地轉(zhuǎn)動眼珠，說：“其實那也不是毒……”

“是下屬的錯，任憑少主和夭公子處置?！卑\連忙跪了下來，誠懇地認錯。

“不是毒是何意？”夭紹搖搖頭，他只想知道真相，“既然是一場戲，為何你還要讓左護法來阻撓？”

江伏雨的睫毛顫了顫，靜了片刻，他揮手讓阿鋅退出去。直到房間再次剩下他們兩人，他才輕聲道：“說給你也無妨，但你一定要知道？”

夭紹放在身側(cè)的手握緊，沁出的汗黏膩地貼在掌心上。

“我想知道?！?/br>
“楚莊主還說你傻，其實你聰明得很。”江伏雨說，“當初知道阿鋅就在里面，是楚莊主告知我的。使你昏睡幾日的也不是渡墟門的毒，是一種讓人陷入沉睡的藥罷了?！?/br>
“為什么？”夭紹死死地盯著他。

江伏雨反問：“可還記得當初我問你的話？”

——萬一你與楚思溫真的分開了，你怎么辦？

夭紹自是記得，便是這樣，他才認定江伏雨能提供楚思溫蹤跡的線索。

“楚莊主知道你的性格，既決意離開，便有千萬種方法讓你無法反駁?！苯甏瓜卵鄄€，平靜地敘說，“他是旁觀者，而你一直都是戲中人?！?/br>
第二十章

夭紹坐在樹干上，月光從他的臉龐滑到他的眉梢。熬了一宿后，他沒告知江伏雨，繼續(xù)獨自的旅程。他牽著馬兒走了沒幾步，便聽江伏雨在身后叫喚。

“這便走了？”江伏雨看了看他的行裝，“風(fēng)塵仆仆而來，不多待幾天？”

夭紹搖搖頭，不做多言。他本懷著幾分希望來尋江伏雨，卻沒有得到更多的關(guān)于楚思溫的消息。楚思溫的確來過凝昔鎮(zhèn)，卻無人知曉他具體的行蹤，他似一縷孤魂來去無影。

夭紹無法安靜地等待，不經(jīng)意的磋踱或許都會錯過任何一次的邂逅。他不怕走了多少里路，也不怕時間的漫長，只害怕沒有告別的別離。

江伏雨攤開了掌心，上面躺著一只竹蜻蜓。他把竹蜻蜓放在夭紹的手上，笑了起來，嘴角凹下兩點小窩：“閑來無事的時候疊的，以前父親曾說竹蜻蜓會帶給人好運，我小時候經(jīng)常折來許愿，很靈的。我這就祝你早日一路順風(fēng)，心想事成。”

夭紹抓緊小小的竹蜻蜓，好似捧著沉重的祝福。

“謝謝江少主?！彼麖澫卵?，深深地作揖。

走在古道上，馬蹄踢開碎石，噔噔噔地踩出一條平穩(wěn)的路。夭紹仔細地觀察江伏雨贈的竹蜻蜓，稍長與拇指，兩根長須隨風(fēng)晃動，惟妙惟俏得很。他端起來擺了擺，不自覺被逗樂了。他珍視地把竹蜻蜓揣進袖口，不論是否真的靈驗，他心里的確承了江伏雨的祝福。

夭紹沒有明確的去處，走過小橋，聽過流水潺潺，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地大海撈針。他的行裝早已換過好幾趟，脫去素黑的勁裝，著一襲樸素布衣。他偶爾也會在經(jīng)過的村莊待上些日子，好整裝待發(fā)，繼續(xù)下一段漫無目的的旅程。有時候他在溪邊打水，望見自己好像有些陌生的倒影后，在原地落魄地坐上半天。

有一日，夭紹幫村民搬完東西，踏著夕陽余暈往住處走。忽見成群結(jié)隊的大雁從橘黃色的光下飛過，留下蜿蜒的影子。他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已經(jīng)秋上樹梢。他聽見有孩童嘻嘻哈哈的笑聲，不一會兒就被長輩吆喝著進屋。他目不轉(zhuǎn)睛地仰望鴻雁南飛，他想回去九思莊了。

夭紹次日就離開了暫住地，有村民碰見他，好奇地問是否遠行，是否歸來。

他搖搖頭，風(fēng)景雖好卻是他鄉(xiāng)，他游蕩久了，只想回去來時處。

馬不停蹄地走了幾日路，夭紹看著眼前的木門，看著門上歲月的痕跡，頓時近鄉(xiāng)情怯。他把手搭在門上，再放下的時候，抹下五道細細的塵埃。他踟躕了半晌，咬咬牙推門進去。

九思莊一如往昔的模樣，庭院的樹長得正好，葉尖染上了金黃，讓夭紹想起了田舍的莊稼。走過月洞門，成群蘭草已長至他的膝蓋，葉片彎起深深的腰，露出光禿禿的花托。他覺得很惋惜，因為自己與楚思溫錯過了今年蘭花盛開的美景。

夭紹花了兩天的時間，把整個九思莊重新打掃得一塵不染，甚至下山買了新的布料，把床鋪都一并換上。他心滿意足地在楚思溫的臥室徘徊兩遭，陽光從敞開的門扉、窗扉透了進來，帶進怡人的溫暖。

結(jié)束了一系列的清潔工作，夭紹開始收拾書房里書架上的書。平時楚思溫總愛來來回回地翻看這些書，百讀不厭，日子久了，脆弱的書頁上便留下翻頁時凹下的痕跡。

與楚思溫截然相反，夭紹自小就厭煩無趣的文字，因為他腦子笨，總讀不懂。只是這時候他站在書架前，開始后悔自己未曾好好地聽楚思溫念書。

夭紹最不喜讀書，卻清楚地記得楚思溫的愛好。他目光掃過去，抽出了楚思溫最常翻看的書籍。他小心翼翼地攤開，發(fā)現(xiàn)這是一本醫(yī)書，字里行間盡是楚思溫留下的備注。墨跡看上去已有些年月，夭紹伸出手指細細撫摸，不自覺揚起笑意。

他捧起醫(yī)書，坐在幾案前，專注地楚思溫寫過的字句。

“此藥過烈，不宜幼兒。”

“毒已解了七分，剩下三分需換味藥?！?/br>
“染了風(fēng)寒，需先停藥，否則兩藥之間易相沖?！?/br>
“夭紹的情況有了莫大的改善，如今已懂識字，可用別的方法清除余毒?！?/br>
后面還有許多密密麻麻的小字，但夭紹沒有繼續(xù)。他的手指痙攣般抓了抓幾案的紋路，臉埋進泛酸的書頁之間，眼淚洇濕了他許多不曾知的日夜。

待夭紹從書房出來，已經(jīng)皓月當空，他點起長廊的燭光，仿若點燃了一條銀河映襯著彎彎月兒。他走在長廊上，影子從左晃到右，從長變得短。

忽然，他踩到一片形單影只的落葉。他看了看廊外，庭院的落葉早已被他掃清，不知是多大的風(fēng)兒才把樹上的葉子吹到屋檐下。

第二十一章

昨夜下了場雨，階梯的青苔閃著一片晶瑩的光。夭紹蹲在長廊邊，看著屋檐上的露珠叮咚地滲進磚上的積水里。他看了許久，直到腿麻了才緩緩站起身。他眼見也沒什么事做，干脆又拎起了掃帚，收拾小院里被雨打落的落葉。葉子沾了水，密密地粘在地上，他廢了好大的勁兒，才把落葉堆成一座小山丘。

再等他伸直腰板，昂首望向天空時，日頭已上了樹梢，把葉尖的水珠照得剔透。他坐在竹椅上，享受著閑適的時光，恍恍惚惚間，仿佛看見了許多年前楚思溫的身影。

在夭紹還小的時候，院子里的樹木比如今的還多，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