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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前。”他說不清是多久之前,因為他的過去是模糊的。“第一次見你,你就窩在草叢里,臟兮兮的一張臉?!背紲剞D(zhuǎn)動著掌心里的小球,揚起一抹懷念的笑,聲音似飄得很遠。“你好像被嚇到了,躲在陰暗底下,以為我沒看見?!彼f,“第一次是這樣,第二次也是這樣,傻兮兮的,跟你說話也不答。”夭紹從楚思溫的口中聽見自己小時候的事跡,不由自主沉浸在陌生的回憶里。他不在乎自己曾經(jīng)如何,卻執(zhí)著于自己與楚思溫的一點一滴。他覺得很可惜,因為他沒有把這段記憶烙印在心尖上,只能透過語言構(gòu)造自己的過去。“公子,我還能問一個問題嗎?”他說。待楚思溫頷首,他才繼續(xù)小心翼翼地問:“那個奶娘……她對我好嗎?”楚思溫拂開貼在夭紹臉頰邊的碎發(fā),指縫間捻著夏日的溫暖。夭紹舒服極了,情不自禁側(cè)過臉,貼上他的掌心。“她或許是那些人當中最在意你的人。”他說,“沒有當權(quán)者會容忍任何威脅的存在,自襄王失敗,支持襄王的黨羽本就難逃一死,只是被我搶先一步罷了。”他摸了摸夭紹的臉,幾近淡然地道:“自八年前你獨活下來,你便再也不能是余六郎。”夭紹看著楚思溫的神情,忽然環(huán)住楚思溫的腰。他閉緊嘴巴,舌頭恰似含入蛇膽,苦澀的感覺從舌尖牽動到心臟,疼得很。接近傍晚時分,楚思溫與奉凌云在書房議事,夭紹與江伏雨則在另一間廂房里對弈。夭紹腦袋不靈活,始終斗不過江伏雨的七竅玲瓏,沒多久就連輸三盤。他無精打采地捏著棋子,心想著楚思溫怎么還沒從書房出來。江伏雨看了夭紹一眼,丟下棋子道:“乏了?!?/br>隨即兩人開始吃冰鎮(zhèn)的果子,各自望著別處發(fā)愣。恰是百鳥歸巢的時候,院里傳來吱吱呀呀的聲音,疊著夕陽的余暈,在夏天的熱潮中形成奇異的旋律。果子端在手里驅(qū)散了煩悶的炎熱,夭紹覺得舒服極了,只嚼了一口就沒再動過。果子上墜著的水珠滴滴答答地從他的指縫間掉下來,衣衫上多了深深淺淺的斑點。此刻傍晚的時光閑暇且舒適,讓他不自覺沉浸其中。江伏雨慵懶地靠著木榻的圍子,顯然也極其享受這短暫的閑適。“時間過得慢些便好了……”夭紹聽見江伏雨的喃喃自語,低頭斟酌了下,覺得時間還是別太慢的好。他無時無刻盼望著快點見到楚思溫的影子。江伏雨側(cè)過身,睜著雙仍蘊藏著天真浪漫的眼睛,好奇地問他:“夭紹,你有害怕的時候嗎?”“有?!必步B握緊手里的果子,說,“公子不在的時候?!?/br>“如果他真的不在了,你有什么打算?沒有人能篤定相守一生一世?!?/br>夭紹的心臟驀地劇烈跳動,恰似即將躍出喉嚨。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江伏雨,剎那間忘記了言語。江伏雨若無其事地笑了,從盤子里重新拿過一顆果子,放進嘴里津津有味地品嘗。過了好半晌,江伏雨打破了沉重的寂靜:“我曾經(jīng)有個好朋友,小時候還立誓要當一輩子的知己,結(jié)果轉(zhuǎn)過頭來,他就恨不得我死?!?/br>“為什么?”“當年他爹盜了門派里的東西潛逃,我父親把他殺了?!闭Z罷,又是一陣緘默。江伏雨許是熱極了,接連不斷地嚼果子,沒多久盤子里只剩下一灘清水。夭紹聽著那有條不紊的“咔嚓咔嚓”聲,蕩起來的心情又悄然地靜了下去。“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江伏雨忽然問。夭紹的思緒還在遠處,呆呆地反問:“什么?”“萬一你與楚思溫真的分開了,你怎么辦?”“我想不到……”夭紹根本不愿思考這道難題,“我只能去找他,直至找到為止?!?/br>江伏雨站了起身,數(shù)著地磚跳了起來,腳尖捕捉著細碎的霞光。夭紹不明所以地望向他起起落落的背影,以為這是孩子喜歡的游戲。他蹦蹦跳跳地躍過門檻,須臾停了下來,耳廓被夕陽蒙上落寞的流光。“離情被橫笛,吹過亂山東?!?他悠悠地道。楚思溫來到的時候,廂房只剩下夭紹一人。他見夭紹如雕塑般端坐著,正想開口,夭紹就站起身,直直往他懷里撲去。他撫摸懷里顫抖的肩膀,輕輕嘆氣。本在夭紹手里的果子在地上咕嚕嚕地轉(zhuǎn)圈,深黃的果rou粘上灰色塵埃。“我要跟您一直在一起?!必步B哽咽道。他說:“我總會比你早離去?!?/br>“那我隨您而去!”夭紹犟著脾氣,忽地變回年幼無知的孩兒,“您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楚思溫垂下眼瞼,波瀾不驚地回應:“傻子?!?/br>*王安石第十六章約定的時間悄然而至,天剛曉,夭紹便隨著楚思溫到達了寧風觀。道觀里人煙稀少,唯有幾個小道童在掃地上塵埃。楚思溫昂首望了許久的三清雕像,然后雙膝著團蒲,深深地叩頭。夭紹站在門外,安靜地數(shù)著:一、二、三——數(shù)到三時,楚思溫的脊背微微蜷曲,額頭貼著地面,良久都未起身。他們離開寧風觀的時候,香客漸漸變多。夭紹與楚思溫依約在茶館里等候,看著風塵仆仆的行人來來往往。“公子,少門主會成功嗎?”夭紹思及昨日江伏雨蒼白的臉色,不由問道。“或許罷。”楚思溫聞言只是輕輕一笑。夭紹不再多言,安靜地觀察行人的著裝。自楚思溫從寧風觀出來后,夭紹便隱約地發(fā)現(xiàn)楚思溫異常的情緒。忽然間,楚思溫好似離他很遠,讓他莫名地不安。直至接近晌午,趙三郎一行人終于來到茶館,身邊除了有王府的近衛(wèi)還有三名渡墟門的弟子。過了沒多久,一位紫衣青年走進了茶館,與趙三郎說了些什么后,便帶著那幾名渡墟門的弟子離開了茶館。夭紹猜測那是奉凌云提過的渡墟門右護法,見他們神色匆匆,只怕江伏雨那邊已開始采取行動了。看著趙三郎和宇王妃在茶館里坐下,夭紹對楚思溫喚了聲:“公子?!?/br>“走吧?!背紲仄鹕淼馈?/br>渡墟門的弟子全部離開后,只余下了普通的近衛(wèi)。夭紹悄無聲息地解決了他們,換上其中一名近衛(wèi)的衣服,進行了簡單的喬裝。楚思溫若有所思地盯著不遠處茶館的方向,搭在膝上的手指向里一勾,藏匿在樹上的傀儡忽然躍了下來。楚思溫收回了目光,手指動了動??芊路鹇犚娏嗣?,向夭紹走去,伸出了手臂,僵硬地捧住夭紹的臉。夭紹愣了愣,皮膚觸到傀儡冰冷的木頭,不由打了個哆嗦。他偏了偏臉,不知所措地對上楚思溫含笑的視線。“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