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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笑。他松開我,坐起身來,我道:“不知道幾點了?”檀誼沉撿起地板上的一只表:“三點多了?!?/br>我笑道:“還好,還趕得上午睡?!?/br>檀誼沉聽了,道:“你是需要多睡一點?!?/br>我道:“那我們一起睡?!?/br>我們收拾了一下,隨便穿好了衣服,就下了閣樓。剛剛把書房里恢復了原狀,有人推門進來,嚇了我一大跳。是珊妮絲,她也一副驚嚇的樣子:“找了兩位少爺半天了,原來你們在這里?!?/br>她又把我和檀誼沉看了一看。我不免局促,深怕她瞧出了什么,不等她說話,馬上道:“我們看了一會兒書,有點累了,要去補眠?!?/br>我拉了檀誼沉的手就往外出去,珊妮絲的聲音掩在了門背后。走了兩步,我朝檀誼沉看去,他也看來,我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檀誼沉不作聲,他握住了我的手。回了房間,洗過了澡,我和檀誼沉就上床睡下。這一回我倒沒有睡了很久,醒來時差不多五點半,而且精神很好起來。睡前這頭拉上了窗簾,房間一半灰暗的,另一半光線也并不算明亮,傍晚了。我翻過身,檀誼沉側身躺著,他仍舊熟睡,頭發(fā)略遮住他閉著的眼睛。我俯下/身,吻他的額發(fā)。我輕悄悄地下床,隨便拿了衣服換上,就離開/房間。走在過道,從一面長窗望出去,天色白灰,午后的陽光就露面了幾小時,剩余一撇拖著長尾巴的半青半藍的光。我往下看看,園子里還有幾個花匠在做事。下午下過一場大雷雨,打壞了一些花草,明天是禮拜六,要等花匠們修整,就要等到禮拜一,大概這樣緣故,珊妮絲把人叫來加班。我下了樓。傭人們還在忙著布置,在餐室與廚房來來回回。二媽為了讓我們能夠好好休息,延到了七點開飯。就連我也沒有料到自己會這樣早醒來。我問了一個女傭,果然二媽人在花園里。我推開玻璃門,傍晚的風夾著下雨過后的余韻,有些森森的冷意。我縮了縮脖子,兩手全都放在褲袋里,沿著房子外頭的走廊往外,走在花園間。穿過一片草地,前面不遠的種了兩排的藍花楹,樹下放了一張漆黑鐵制雕花扶手的木頭排椅,二媽便坐在那椅子上。也不知道她出來了多久?外頭這樣冷,竟沒有一個人來勸她回屋子里,就在這里吹了大半天的風。幸而她身上衣物看上去非常保暖。她手里捧著一本書,但這時候她并不看書,卻抬頭起來,有些出神似的望著前面的樹叢。我一靠近,她倒又馬上注意到,就把書放在腿上,朝我看來。我學她把那樹叢看了看,道:“那里面有什么嗎?”就在她旁邊坐下。二媽笑道:“沒什么,發(fā)呆而已。怎么不多睡一會兒?”我笑道:“再睡下去,晚上我就不用睡了?!逼骋娝龜R在腿上的書本,便拿過來。一看,倒是一本很久以前的睡前故事書。我朝她看去。二媽笑了笑,道:“下午突然想起家里有這本書,就叫人找出來?!彼A艘煌?,看我一眼:“記不記得,你小時候很喜歡這本故事,每天晚上一定要聽完一遍,才愿意上床睡覺。”我真是沒有印象了,可道:“現(xiàn)在想起來了。”就把書本翻開。二媽瞧見,就默背了出來,那口吻溫柔:“Amotherheldhernewbabyandveryslowlyrockedhimbadforth,badforth,,badforth.Andwhilesheheldhim,shesang……”我心頭有些觸動,接了下去:“I'llloveyouforever.”二媽臉上堆著笑容。我看著她,那氣色再好,也總是看上去有點蒼白。她始終很瘦,并不是刻意維持,她心臟不好。她的神氣也總隱約有股憂愁似的,似乎我每次見到她,她總是這樣子──現(xiàn)在我才恍然過來,那并不是因為生病所致,是因為我,因為過去她一氣之下,把我留在屋外的事;這多年以來,她對我永遠抱著一種彌補的心理,做盡哄我的事。第一次我發(fā)現(xiàn)我從沒有這樣仔細地看過她。我跟她之間自然關系親近,可是,仔細想想,始終一直也好像隔著一層,不算真正的接近。我心里突然十分難過。這時候,聽見二媽道:“其實,這次是我要你爸爸叫你帶他來一趟?!?/br>我霎時一怔。她道:“本來應該我回國……。我知道他是嬌嬌的兒子,但是,我還是想親眼看看他是什么樣的人,不然總覺得不放心。”她又說下去:“下午我是刻意單獨找他過來說話。唔,你不要不高興。其實沒有特別談到什么,不過我感覺得出來,他教養(yǎng)很好,很注意禮貌,看來他另一邊的家人教育十分成功?!?/br>對于檀誼沉的好教養(yǎng),倒真是無庸置疑,不過他祖父母的教育方式的好壞,這一點,我實在不便評價。見我不出聲,二媽頓了一頓,才又道:“他出去做醫(yī)師,不理他們家里的事,我覺得這一點是難得的,但是我想了想,又要擔心,他做醫(yī)師的那一點點薪水,實在不能比?!?/br>聽她說著,我不禁回想起有段時間我也一度認為檀誼沉手上沒什么錢,幸好沒有鬧出什么笑話。我就要告訴她,其實檀誼沉遠比我們所想的有錢。沒想到二媽急忙地解釋:“我不是嫌棄他,我擔心的是你們以后的生活,什么都要開銷,那他……”她越說越緊張似的,我立刻打岔:“我完全了解的?!?/br>二媽一時就不作聲。片刻,她才低低地道:“我是擔心,你比他有錢,他現(xiàn)在不覺得有什么,以后,一起生活后,有太多需要花錢的事情,也許那時候他心里會有點介意,對你不好?!?/br>我忙道:“我保證他不會?!?/br>二媽卻道:“你怎么保證?世上沒有人可以預見以后的事?!?/br>我愣了一愣,一時也就沒有說話。二媽仿佛覺得自己失言,她頓了頓,又道:“我沒有其他的意思,你不要多想?!?/br>我點了點頭。想了一想,便道:“以前你告訴過我,打算過什么樣的生活,就要自己爭取,未來不是既定的,應該我們?nèi)?chuàng)造的。就算他以后有可能介意這一點,我也不擔心,我和他之間的感情以后又會變成什么樣子,全由我自己掌握,”二媽安靜不語,半晌,她嘆了口氣。又低低笑了聲,道:“我說過這個?我自己都忘了。”她看著我,有些黯然似的:“其實我也不是你親生的母親,沒有資格多管你的事。”我聽見,心頭不免一酸。馬上就去握住了她的手,她仿佛嚇了一跳,僵了一僵,那臉上非常震驚似的樣子。我道:“你怎么會沒有資格管我的事?你當然也是我的母親,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