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隨地亂丟，會破壞環(huán)境。”

我張張嘴，只能夠說出兩個字：“……好的?！?/br>
這一打岔，也不知道該怎么重提邀請?zhí)凑x沉到家里吃飯的事。我拿不準(zhǔn)檀誼沉心情，本來他通常冷冷淡淡，也并不怎樣，但是仿佛出于一種心虛，感到難以啟齒。這時候，倪家使人到陽臺來請大家到里面去，預(yù)備唱歌切蛋糕。檀誼沉便把煙滅掉，就轉(zhuǎn)身邁步，我連忙跟上去，不及說什么，就有人來打招呼，一回頭，人早已經(jīng)不知道走到哪里去。

倪老太太年紀(jì)大，平常深居簡出，今晚一口氣見上許多人，說上許多的話，大概有點(diǎn)疲倦了，等到切完蛋糕，對大家致意幾句，就要站在她身邊的倪翠芝扶她上樓休息。倪翠芝是長房的第五個小姐，她是倪賓的meimei。包括倪賓，她上頭幾個哥哥，近年并不得倪老太太喜歡，只有她，從以前到現(xiàn)在對她始終疼愛，其他兩房的子孫們一個也比不了。

倪翠芝的父母也不笨，看得明白，對倪翠芝倚重，把他們公司幾件要事交由她去辦。因才認(rèn)識我大哥，他們維持很好的友誼，至于有沒有男女那樣的關(guān)系，就不知道，我并不問。那是我大哥自己的事，一如他也不會來問我的。

假使他們真的是情人，倪翠芝可算我大哥身邊待得最久的女人了。這一點(diǎn)，倒是大侄女最為不滿的，隔著一段時間總有他們預(yù)備結(jié)婚的消息傳出來，她認(rèn)定是倪翠芝自己放出的消息，十分感冒。雖然，很快也會傳出我大哥另有女友的事。

也不知道為什么大侄女這樣討厭倪翠芝，甚至連應(yīng)付都不肯。

不過大侄女現(xiàn)在看我大概也覺得討厭，自上車后一直不說話。先前我為了把她調(diào)開扯謊，她找到她爸爸，看見她爸爸與倪翠芝親近，氣得不行，當(dāng)面給倪翠芝難堪，惹她爸爸生氣了，好在沈特助去拉開了大侄女。當(dāng)時已經(jīng)預(yù)備切蛋糕，她爸爸沒有發(fā)作，等倪老太太上樓之后，立刻要我先帶著大侄女回去。

我十分想繼續(xù)留下來，可是遠(yuǎn)遠(yuǎn)看見檀誼沉與他姑姑待在一塊，并不便直接找他。一方面又擔(dān)心鞏令聞會再次橫插出來，雖然后面不見了他的身影，大概回到陳嘩身邊了，但未免引出枝節(jié)，我只好順從我大哥的意思，帶著大侄女走了。

車子逐漸往山下走了，我看看大侄女，還是氣忿的臉色，低聲哄道：“不要生氣了，我給你道歉，我不應(yīng)該騙你?！?/br>
大侄女哼了一聲。我看看表，道：“唔，這時間還可以吃到芙蓉酒店十樓酒吧的酒心蛋卷，要不要去吃？”

大侄女不說話，不過看上去似乎有點(diǎn)動搖，她瞥來一眼。

我趁勝追擊：“聽見說酒吧新來了一位酒保，特制出一款好喝的巧克力調(diào)酒。”

大侄女道：“哼，哪有長輩帶小孩子去喝酒的，不成體統(tǒng)?！?/br>
我道：“我可不是你爸爸，我是不把你當(dāng)小孩子的，難道你自己也覺得你還是小孩子嗎？”

大侄女立刻道：“當(dāng)然不——好，去吧！”又頓了頓，跟著橫了我一眼：“你不要以為這樣我就原諒你了?！?/br>
我忍住笑：“當(dāng)然，我一定不會這么想?！?/br>
我讓成叔改道。旁邊大侄女安靜著一會兒，就看看我，像是忍耐不住了，又開口：“我真討厭那個女的，老是纏著爸爸?！?/br>
她說出一堆她對倪翠芝反感的理由。我不便附和，也不能過于沉默，然而更不去調(diào)解。女人間的誤會，是世上第一難解。突然我想到，男人間的誤會好像無論什么情形，都能夠當(dāng)面說開來，就算是過去了，那么面對的是喜歡的男人又怎么樣？又是難以捉摸的人，根本我們之間都不是交往的關(guān)系。

我心里嘆氣，簡直不知道怎么辦。

這時聽見大侄女說：“……小叔叔正在追求他是不是？”

我定定神：“什么？”

大侄女道：“不然你把我趕走，哼?！?/br>
我笑了笑，便承認(rèn)：“是啊?！?/br>
大侄女瞧了瞧我，突然笑嘻嘻：“我看你一定還沒有追到?！?/br>
我并不怎樣窘，倒一樣笑。她續(xù)道：“我看他冷冰冰的，也不太理別人，不知道是誰，這么大脾氣，你知道唐可欣那個女人吧，她去搭訕也碰了釘子，在旁邊氣死了，我看得好高興，就想認(rèn)識他一下。”

唐可欣是交際場上出名的名媛，聽見說年紀(jì)不輕，倒看不出來，她保養(yǎng)得宜，總是漂亮的樣子。她有點(diǎn)手段，與許多家族的人保持友好的關(guān)系。她也有錢，聽見說是南非一位船王的遺孀，繼承了很大一筆財產(chǎn)。

她之所以出名還有一點(diǎn)，她對男人有一套，引了許多男人為她癡迷，是各家太太嚴(yán)防的重點(diǎn)人物。

想不到她也會去搭訕檀誼沉。檀誼沉果真對誰都是鹽油不進(jìn)，我自不意外，然而另外也有種朦朧的心情。到現(xiàn)在，他對著我，看起來還是那副冷淡的樣子，究竟對我有沒有改觀了，也看不出來，可事實(shí)是怎樣呢？

大侄女仍持續(xù)說話：“他真是好難聊天的人，我問半天，也不告訴我名字。其實(shí)小叔叔你不把我調(diào)開，我等等也會放棄了……”

我沒有仔細(xì)聽大侄女后面又講了什么，只想著自己的。與檀誼沉往來至今，那一點(diǎn)一滴回想起來，或許……我在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不同的位子？昨晚因?yàn)槟X筋胡涂著，忍不住又對他表白，照著他通常的脾氣，不該因?yàn)槲疑《浕?，怎樣也要?yán)厲起來，但是他——他有沒有？我記得他安靜了一下子，他說……

有哪里不一樣了。

對誰都不會這樣沒有把握，對他，總是再三遲疑，以致我的腦筋竟有一天可以胡涂到這樣地步。

七

當(dāng)晚我將大侄女安全送回去，就不算早了，等回到公寓，時間又更晚，我上了樓，事先已曉得檀誼沉今天不回來，還是不免回頭去看看他的屋子，才開門進(jìn)屋。我打開燈，脫掉外衣，去開酒柜取出酒，另拿了一只玻璃杯到客廳沙發(fā)坐下。

我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就放下。玻璃杯立在玻璃茶幾上，燈光照下來，深紅的酒液看上去仿佛一顆晶瑩的紅鉆石。我往后靠在椅背，就盯著它看，腦筋仿佛空空的，之前在那酒店的酒吧喝了一杯酒，剛剛又喝了一口，也還不至于醉，可是整個的人都像是飄飄然起來。

我拿出手機(jī)，短短的夜晚就進(jìn)來不少訊息，大部分不重要，譬如鞏令聞問我喜不喜歡他送的紅玫瑰？

我看看一笑，并不回復(fù)，徑找到檀誼沉的名字，寫起訊息。我不怎樣斟酌用詞，只管寫下去：晚上的事完全是誤會，是一個朋友的朋友，他開玩笑的，我很抱歉，當(dāng)場沒有解釋清楚，后來我又需要送我的侄女回去，就這樣走掉，也沒有跟你再打個招呼，對這個我也覺得很抱歉。不過對于我今晚的提議，就是請你吃飯的事，你覺得怎么樣？或者你想到外面去吃飯，都可以的。

我馬上傳出去，就放下手機(jī)，端起酒杯，推開玻璃門到陽臺上去。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