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松。

可是，好像這種時候，差不多三個多月沒有過，簡直天天規(guī)律的生活，睡在自己的家里，不找人，就連送上門的也無動于衷。為了什么？并不是沒有追求過人，就這樣陷進去，根本也沒有開始。我脫掉外衣，坐在沙發(fā)上拿著手機，一則則的訊息，酒會派對，一個一個的引誘，全然不引我興趣。我找到檀誼沉的名字，給他寫訊息：晚安。

想告訴他的，遠遠比這兩字要多得多，然而不是那種關系。過去無論對誰都可以輕易出口的情話，哪要這樣小心。就連這樣的小心，也足夠使我開心好久。

過不久，檀誼沉回復了同樣的兩字：晚安。

我看見，微微一笑。這一晚上，我沒有再打擾他。我早早收拾睡下。半夜里開始下雨，到天亮也沒有停下，隔著窗可以感到雨勢的凌厲，陽臺地板上都是水，還在大把的潑進來。我醒來，透過落地玻璃門看見這場面，就覺得懶散，起不來。我翻過身，摸到手機一看，上午八點半。

我把手機擱開，繼續(xù)躺在床上發(fā)呆。這時間檀誼沉必定在飛機上了，又說不定已經(jīng)快到達檳城。

透過窗可以看見天空整片昏灰灰的，這雨大概會下一整天了。我更不起勁，什么也不想做，本來今天也不預備到哪里去，況且檀誼沉不在。我拉高被子，很快又入睡，不知道多久過去，突然聽見手機鈴聲大作。我張開眼，還有點迷迷糊糊，匆忙橫出一只手去接了：“喂？”

是我媽的聲音：“還不起來？”

我打起呵欠，道：“要是不起來，現(xiàn)在怎么接電話？”

我媽笑道：“既然起來了，就回來吃飯。都不知道你忙什么，這陣子一個電話也沒有，上回說過回來一趟，后來呢？要是我不打電話，可能你已經(jīng)不記得有我這個媽?！?/br>
去渡假旅館的那禮拜六，因當時與檀誼沉暫停了往來，就忘掉先前計劃的事，說定到我媽那邊去一趟，后面沈特助來電提醒，不能不去，只好把我媽這邊挪開。我這時連忙答應了，起來收拾。

雨又下大起來，我媽特地派車子來接我。她喜歡熱鬧，住在市中心，可住的又是獨門獨戶，有片小花園，那里的一花一草，包括房子里的一切，都是出自她手筆。她沒有開店之前，有幾個不下雨的周末，會在花園里開茶會，邀請很好的朋友來坐坐，大家一談，能夠談到十萬八千里。

到我媽那里，外頭倒是停著一部汽車，顯然有客人。我走進去，果然客廳有說話的聲音，聽上去在談的是生意的事。我不過去打擾，徑到廚房去偷食，桌上正好有一道蒸好的珍珠rou丸子，是我很喜歡的，立刻伸出手。

做菜的章媽看見，輕打了一下我的手背。她道：“不規(guī)不矩，洗手?！?/br>
我不敢不照辦，就洗了手。章媽拿一副筷子遞過來，我不理，用手去捏起一個丸子，道：“就這樣吃?！?/br>
章媽不贊同似的看我，道：“燙呀，剛起來的。”

我道：“這樣吃才好吃。”

章媽一面看著火腿湯，瞥見我又拿了一個，道：“哎呀，等一下開飯了！”

我道：“少兩顆盤子里才整齊?！边€是吃了。

章媽把我趕開，我便不礙她的事出去了。外面我媽正在送客，就看見兩女一男。男的是我媽事業(yè)上的助理魏先生。這魏先生大了我十歲，原來在我爸那邊做事，后來派到我媽這里。

魏先生見到我，略點點頭。在他背后的兩個年輕的女孩子看見，也連忙點頭問好。我一概帶笑著點了頭，去看我媽。她道：“咦，什么時候到家的？我也沒有聽見聲音。”

我道：“到了沒有一下子，看你們在談話，我就悄悄進來了?！?/br>
我媽便對魏先生他們道：“正好可以開飯了，不然吃過再走。”

魏先生道：“太感謝了，但是我們不留下了，今天就是過來確定后天的事?！?/br>
我媽不強留，道：“好吧。外面雨大，開車開慢一點?！本秃皞蛉顺鋈蝹恪?/br>
魏先生三人與我經(jīng)過去，又十分禮貌地點了頭。等他們走了之后，另一個傭人立刻過來請吃飯。我與我媽相偕去了餐廳，上桌子吃飯后，我好奇道：“媽，你后天預備做什么事？”

我媽看我一眼，淡道：“哦，現(xiàn)在你記得關心我的事了？”

我笑道：“我怎么會忘記關心你?！北銥樗骸敖裉爝@是大骨湯，對美容很好，你要多吃一點?！?/br>
我媽笑出來，道：“就會賣乖。好了好了，你也吃吧。”

我說好，拾起筷子。一面吃菜，又道：“你還沒有說后天是什么事？”

我媽道：“也不太大的事情，就是珠寶行在檳城時代廣場的店面開幕?！?/br>
我呆了呆。我媽的珠寶行在國內(nèi)已經(jīng)有兩間店，她一直打算開第三間，就選在檳城。一方面檳城于她可算故鄉(xiāng)，一方面她忙于事業(yè)，又能夠順便探望姨婆。近幾年姨婆身體不好，進出好幾次醫(yī)院，每次我媽一定放下事情趕去，又上好幾趟寺廟為她祈福。

其實半年前我已經(jīng)知道那邊的店面開始動工，然而并不掛心，也是因為怎樣會預期到半年后的情形。昨晚竟也完全沒有想起來。

一時間，我覺得就算雨下上一天都不討厭了。

又聽見我媽道：“后天在分店開幕會有個小酒會，前面還要剪彩，許多事情，不能馬虎了，臨時有個東西改掉了，小魏就是拿東西來，讓我當面確定下來?！?/br>
我點點頭，腦筋一面動起來。我媽已經(jīng)接著說下去：“我明天要先飛過去探望你姨婆，這次預備住一個禮拜，還要管管分店的事。”

她道：“另外有個事，你姨婆生日正好在下禮拜三，她好多年沒有看見你，最近打電話，總是說起來，我想了想，你空出時間來，這次也一塊去住幾天。你看怎么樣？”

我正想著辦法要跟著去，想不到聽見讓我一塊去，簡直求之不得。我不敢太高興，怕我媽奇怪，鎮(zhèn)定道：“我看的話，當然好了，我記得下禮拜沒有什么事，唔，就算有，也可以叫謝安蕾挪開。”

我媽便感到滿意似的，點點頭。后面話題就岔開了，我不很專心地聽我媽說話，滿腦子都在想該怎樣來一場巧遇，他必定會吃驚。我想了想，這次需要仔細安排，不要使他覺得刻意，以至于反感起來。

雖然知道不要追他太緊，可是，喜歡人的時候哪里能夠理性。知道他住在對面，已經(jīng)十分克制去打擾，如今透過通訊，可以得到的滿足太少了。光是想到這三天完全見不到他本人，整個心里便空落落的。

我不曉得檀誼沉去住在哪間酒店，不過他參加當?shù)氐尼t(yī)學會議，循線大概可以查到了。再查不到，也可以問一個人。

我細細盤算，決定還是不浪費時間，直接問人。

隔天一早，我跟著我媽一塊搭機到檳城去。隨同的也有昨天魏先生等人，這次我媽主要為了珠寶行分店開幕的事，下了飛機入關，差不多快中午了，當?shù)亟討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