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就聽出里面是唐敏的聲音，他一邊拽著門把手使勁兒別鎖，一邊問：“里面還有誰？”

“咳咳，就，只有……我和我爸……”

“你爸？”晏向辰的眼神一凝，他盯著門框看了一圈，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是我爸，那個、那個東西不知道去哪里了……王崢也不見了，他放了火，想燒死我們……”

晏向辰扭過頭，就看到苗鈺正從不遠(yuǎn)處的儲藏室里拎出一把圓錐錘，鐵錘足有成年男人一個錘頭大。

苗鈺把錘子遞給晏向辰，問唐寧：“立羽呢?！?/br>
從找到苗鈺開始，一刻沒停的晏向辰這才注意到身邊少了個人，他掄著錘子用力在門把手上砸下去，蹙眉道：“這個程翊……”

門把手總算被他“咣當(dāng)”幾下砸松了，他一把拽掉搖搖欲墜的把手，沖里面喊：“讓開?！?/br>
晏向辰抬腳用力將門跺開，熱浪與濃煙迎面撲來，好在三人有設(shè)防，早早捂住了口鼻，才沒被這股刺激的氣味嗆出好歹。

唐敏脫力趴在門邊的地板上，身體像是一只煮熟的蝦子，裸露在外的肌膚通紅guntang，唐寧和苗鈺連拖帶拽將人薅出辦公室。

她的臉浮著一層黑色的煙塵，往日里柔順漆黑的長發(fā)也被火燎得毛躁，狼狽至極。

“救……救我爸……”

唐敏甕動著脫水干裂的嘴唇，嗓子嘶啞得幾近失聲，直到看到晏向辰扛著唐振華沖出火海，這才閉上了雙眼，徹底昏過去。

而天臺上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不知從何處沖上來的煙霧裹在風(fēng)里，程翊嗆得猛咳起來，拿著槍的手跟著肩膀抖動起來。他抬起手背抹了抹嘴，眼眶到眼尾慢慢暈出深紅的顏色，噙在眼眶里的水汽盛著銀白的月光，眼睫也濕潤起來。

擔(dān)心，氣憤，也委屈。

三種情緒在心頭交織纏繞，讓程翊心中五味雜陳，他紅著眼睛看著不遠(yuǎn)處表情微愣的時轍，發(fā)覺自己又實在生不出半點責(zé)怪的情緒，只好沉沉地吐了口氣，往前走了一步：“轍啊，你過來好不好，他不是人……”

時轍的眉宇間緊出一道淺淺的溝壑，眼神似是躊躇，又不太能夠確定，卻已經(jīng)微微朝前邁了一步過來。

“你才不是人呢！”那人一把拽住動搖的時轍，瞪著眼睛說，“你他媽全家都不是人！”

——演得還挺像，程翊十分絕望地想。

他苦笑了一聲，一邊試探著往前，一邊迅速在腦子里收集關(guān)于時轍的回憶，連鐲子都知道，還有什么可以證明自己才是真的？程翊可悲之下苦中作樂地想，今天恐怕是他遇到過最魔幻的一天了——世界上應(yīng)該再找不到第二個需要向自己男朋友證明自己是自己的人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瞞了你什么嗎？”程翊拿槍的手放了下來，直直地看著時轍，“本來想著在今天的事情結(jié)束以后再告訴你的，又擔(dān)心會影響你高考，想著要不要瞞到你考完試……”

時轍的眉頭越蹙越緊，不著痕跡地掙脫被身后人拽住的手臂。

“但我現(xiàn)在，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證明我才是我了……”程翊余光卻時刻匯集在他身后的人身上，那人掩在時轍身后，臉上兇相畢露，二人隔人對視的眼神中暗潮洶涌，程翊收回目光，目光凝在時轍臉上，沉吟片刻，低聲開口，“我曾經(jīng)跟你說，我是因為叔叔工作調(diào)動才轉(zhuǎn)學(xué)過來，是騙你的。在老樓你遇到我來找我那次，我說我是個冒險主播，也是騙你的……還有前段時間，你幫我慶祝的十八歲生日，也是假的。”

程翊濃密的眼睫微垂下來，掩住眼中流露出的失落，下意識用握著槍的手去觸碰左手腕上那個被自己體溫暖熱的銀環(huán)。

他用指腹輕柔地摩挲著銀環(huán)光滑的表面，輕輕抿了抿嘴：“但是禮物你都送出去了，不會再要回去了吧？”

時轍的眼皮細(xì)微地抖了一下，他張了張嘴，看著越靠越近的程翊，聲音低沉：“程翊……”

那人見他靠近，抓起時轍的手臂，神色戒備，時轍下意識想要躲開他，卻被他抓得更近了。

“我今年二十二歲，如果沒有來柳城，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首都人民警察大學(xué)準(zhǔn)備畢業(yè)論文——這也是我為什么之前想讓你A市的原因——只是不知道你現(xiàn)在知道了，還想不想和我在一起了……”說到最后，程翊的聲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來，“我跟你說了很多謊話……”

他愈是靠近，斂魂上發(fā)出的白光愈是明亮，他余光瞥見，心感詫異，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亮的光。斂魂震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像是如同主人一樣壓抑了某種情緒，在沉默中慢慢累積，正在瘋狂地尋找一個宣泄口。

時轍還擋在前面，他沒有辦法允許自己出現(xiàn)任何失控的可能。

“有些我自己都快想不起來了……”程翊的腳步在兩人幾米外的距離停了下來，“那天晚上，我生日那天，我說我好像有點喜歡你，也是假的?！?/br>
那人站在時轍身后，一邊拽著時轍向后退步，一邊微瞇起眼睛，目光如炬地盯著不遠(yuǎn)處的程翊。

面前的兩人明顯已經(jīng)靠近天臺邊沿，身后是上涌的滾滾濃煙，程翊強(qiáng)壓住自己強(qiáng)烈的心跳，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

“不是有點，是非常?！背恬凑f。

“我非常，非常，喜歡你?！?/br>
時轍的表情微怔，冷白的月光與烏泱泱的濃煙在他身前背后映出兩道鮮明的色彩，程翊慢慢往前一步，朝他伸出手：“乖，過來?！?/br>
時轍掙開身旁人的手，那人臉色陡變，就在時轍抬腳朝他走來的瞬間，程翊在昏暗的視線中清楚地看到一道寒光閃過，那人幾近慘白的臉上勾起一個陰陰的笑容，手中尖銳的匕首猛然朝時轍捅去。

程翊的瞳孔驀然收縮，驚聲大喊：“小心！”

時轍的反應(yīng)很快，一個閃身躲開匕首，抓住那人的手臂，將他的胳膊絞在身后，頭也不回地朝程翊喊：“開槍！”

程翊幾乎是在他的話開口那一剎那，下意識將槍口對準(zhǔn)那人的心臟，二話沒說扣動扳機(jī)。

子彈從槍**出，泛著瑩白的光芒，夜色中劃出一道耀眼的直線軌跡——子彈精準(zhǔn)地嵌入目標(biāo)心臟。

被時轍扣住那人面目猙獰地朝著程翊發(fā)出一聲低吼，那道在心口驟亮的光芒迅速流淌進(jìn)四肢百骸，白光愈漸強(qiáng)烈。